不過也好,希望他能拿的下來,陳岩心里想到。
正想著,羅浩抬眼,四目相對。
無聲的交流讓陳岩有些煩躁,可他沒有說“不”。
搶著背鍋這種事兒陳岩肯定不會拒絕,而且羅浩自己說有9例資料,萬一他能做下來呢?試一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羅浩見陳岩沒說話,接過剪刀後開始游離側腹膜。
&nm左右,這麼厚的縴維組織羅浩也沒見過幾例。
好在有系統手術室,羅浩先在系統手術室里做了手術訓練,此時心里托底。
手伸進腹腔,手指鈍性分離,時不時的手指夾住縴維組織與腹膜的黏連處,“順手”用剪刀剪斷。
陳岩看得眼皮子直跳。
他本來想看看羅浩的手法,要一旦生疏,只是個打嘴炮的貨色,自己直接宣布手術失敗,做開關術。
關腹後自己給患者聯系120急救車,聯系協和或者912,把患者連夜送去帝都。
羅浩不是吹牛說什麼協和如何如何麼,就讓他跟車去送患者,順便聯系協和的床位與急診手術。
至于能不能活著到帝都、到協和,那就要看命了。
可是!
羅浩的動作不快,但卻極其熟練,仿佛浸淫這類手術幾十年的老刀一般。
而且陳岩注意到羅浩並沒有從上而下的切開灰白色質韌厚硬的縴維外膜,他正在游離側腹膜。
“小羅,你這麼做?”陳岩說了一半的話。
“我的經驗是打開一側的側腹膜,游離結腸,將整個繭狀物托起,在系膜、腸管間分離直至表面的縴維膜並切除。”
“這麼做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損傷腸管,也能節省時間,以免在表面無處下手而浪費時間。”
原來是這樣!
陳岩恍然大悟。
有些事兒本來就是一層窗戶紙,羅浩輕輕一捅就破,陽光照進來,陳岩心中頓時雪亮。
可知道是知道,做是做。
哪怕覺得羅浩說得有道理,陳岩捫心自問,自己肯定做不到。
那羅浩呢?
陳岩看著羅浩嫻熟的游離那一坨被灰白色質韌厚硬的縴維外膜包裹的腸道,默然無語。
光看眼前的手術,陳岩確定羅浩做的和自己差不多,只是他很熟練,手術行雲流水一般。
繼續看吧,光一個游離側腹膜還看不出什麼。
陳岩打起精神,站在術者的位置上給羅浩當起助手。
3′12〞,側腹膜游離完畢。
羅浩把手伸進腹腔,托起一坨。
“尤總,麻煩。”
尤總看著那一坨包裹嚴密的腸管早就直了眼楮,听羅浩這麼說,他連忙把手伸過去,彎著腰托起游離出來的一坨腸管。
小圓刀切開,普通彎圓頭綜合組織剪一邊做鈍性分離,一邊往里游走。
圓頭組織剪事兒變成鉗子,鈍性分離灰白色質韌厚硬的縴維外膜;時而變成剪刀,剪斷局部障礙。
手術速度快的一逼。
“羅……小羅……慢點。”
陳岩結結巴巴的說道。
羅浩手術做的“飛快”,陳岩已經看花了眼,生怕這小伙子一剪子下去把患者腸道剪斷。
“啊?陳老師,手術做的不快。”羅浩道。
“!!!”
陳岩昂起頭,看著羅浩,眼神罵的很髒。
“看著快,其實不是動作快,而是我把一些沒有的步驟刪去了。”
淦!!
這就是炫耀,毫不掩飾的炫耀!!
陳岩無言以對。
連用眼神罵羅浩的心思都沒了,只能默默低下頭。
他全神貫注看著羅浩做手術,準備挑毛病,用實際行動打這個囂張的年輕人的臉!
告訴他做人要低調。
然而,陳岩的眼楮都看酸了,直到羅浩把灰白色質韌厚硬的縴維外膜剪開,暴露出里面的腸管,他還是沒發現哪里有問題。
算他走運,沒損傷到腸管,陳岩心里想到。
然而念頭剛起,對面一助位置上的羅浩氣質轉變。
剛剛手術熟練,做得飛快的羅浩仿佛變身了一般,那種溫和的氣息瞬間消散。
此時的羅浩淵𦨴岳峙,穩的仿佛山岳一般,直接把陳岩心中的念頭壓成齏粉。
這是?
陳岩想抬頭看看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
然而下一秒,他赫然看見羅浩的手速繼續加快。
不要啊!
陳岩想要阻止,剪開灰白色質韌厚硬的縴維外膜的時候快一點還能接受。
但灰白色質韌厚硬的縴維外膜的包裹層都打開了,里面是粘成一坨的腸管,應該一點點、小心謹慎的游離。
這一步相當考究外科醫生的基本功。
陳岩的拿手絕技就是徒手分離黏連的腸道。
用手鈍性分離,手部皮膚、肌肉、生物傳感器把腸管黏連程度和腸管的任性傳遞到大腦中,然後得出需要使多大力量的結論。
很多次地級市三甲醫院救台,陳岩都用的是那種拿手絕技。
甚至地方醫院傳說中陳岩徒手就能做腸粘連、腸梗阻的手術。
可羅浩……
班門弄斧麼?
陳岩心念電閃後腦海一片空白,他已經沒時間再想。
多年臨床經驗在此時此刻讓他變成了巴浦洛夫的那條狗,下意識的配合羅浩流暢的手術,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種配合是醫生骨子里的,是多年手術積累下來的,根本不用想。
條件反射一般。
沒多久,陳岩的額頭冒汗。
“小羅,等一下。”陳岩感覺下一秒汗水就要從無菌帽上低落,和羅浩打了個招呼,馬上轉頭。
巡回護士開始給他擦汗,又給陳岩系了一條無菌紗布在頭頂吸汗用。
陳勇打扮的像是剛從黃土高坡下來,但等他轉身回來,卻看見一大段腸管已經被羅浩游離完畢。
淦!
這也太快了吧!
而且還是沒有助手幫助的情況下完成的!!
以往這種角色都是陳岩擔任,順利做完手術,驚艷到所有人。
隨後便是地市級醫院的主任、醫生們的馬屁如潮。
可現在……連陳岩自己都被羅浩的手術驚艷到。
“溫鹽水紗布。”羅浩說完,開始游離其他腸管。
陳岩怔了一下,二助在托著腸管,他只能做溫鹽水紗布熱敷的工作。
等巡回護士打了溫鹽水,浸透的溫鹽水紗布蓋在腸管上後,羅浩又分解出一大段腸管。
手術做的太快。
或許在別人看來羅浩的手術做的還行,不至于到目不暇給的程度。
但越是理解腸粘連松解術、越是知道各種技術細節以及難度的人,比如說陳岩以及站在他身後的雷教授,攝入的細節信息就越多。
看了幾眼,陳岩拋開一切雜念,全身心的當起助手。
他甚至連一秒的走神都不敢,全力以赴尚且不夠。
眼前一助位置上的年輕醫生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陳岩恍惚中感覺自己在給國內頂級醫院的大佬配台。
那種氣勢如山如岳,陳岩壓力山大。
從來都只有陳岩扔無菌鉗砸別人,但如今站在對面的那位無聲的讓陳岩感受到了威脅。
這是一種食物鏈上游生物對下游生物的血脈壓制。
是刻在靈魂深處的畏懼。
手術室里靜悄悄的,雷教授看了十幾分鐘後身子晃了一下。
“扶我一把。”雷教授恍惚中感覺自己要暈倒,連忙招呼巡回護士。
“雷教授,你這是怎麼了?”巡回護士扶著他坐到角落的凳子上。
雷教授苦笑。
羅浩展現出來的手術技術水平遠遠超過他現在的水平,哪怕只是看,雷教授也剛能看懂一部分。
因為大腦高速運轉的時間有點長,所以雷教授的大腦干脆罷工,直接宕機。
一瓶10的糖遞到眼前,雷教授接過葡萄糖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