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浩大森嚴,遠遠觀去不禁讓人心生深幽肅穆之感。
猶如墨玉般的梁柱上雕刻盤龍,地板被擦洗的極其干淨,幾近能印出人影。
香火搖曳,渺渺煙氣沖天,在一旁還有兩套早已準備好的編鐘,隨時隨地可奏響哀樂祭樂。
大乾立國至今,歷代天子與皇後,皆有牌位在此廟內,受後人香火祭祀。
此外大乾太祖還在太廟左右兩側分立文武兩廟,凡忠臣良將死後皆可入此廟中,受國祭香火。
天子在祭拜完太廟後,還須得去分別去這兩座廟宇祭拜,這可以說是為臣子者,能享受的最高榮耀。
陳墨站于太廟中央,眼前是層層棺槨。
當今天子,起碼是一個長相跟當今天子完全一樣的後天圓滿武者,如今正躺在棺內。
然而,其余武者或許察覺不到。
可陳墨身為先天武者,且本身對氣息感知能力極強。
他能有所察覺,眼前這具肉身的氣息不對勁,確實是死透了,帶著深深暮氣。
但與自己當初所見的天子,有太多不同。
然而此刻眾目睽睽之下,陳墨就是有心進一步查看,也只能暫且放棄,他總不能當著眾人之面直接把棺槨掀開。
悄然後退一步,真氣震動,把那一縷縫隙合上。
在場眾人中並非沒有武者,但實力最強不過後天,哪里能發現陳墨所做的小動作。
邁步退到一旁,陳墨眉頭止不住輕鎖。
棺槨內的尸體不對勁,這還只是其一。
重要的是,絕對不止于自己一個人查探過尸體。
平西王既然有謀權篡位之心,那麼在天子死後,他肯定是再三查驗過尸體。
自己能發現不對勁,他亦有可能發現。
如果他發現尸體並非真的天子尸體,哪怕只有一絲可能不是。
那就算再借他三個膽子,他也應該不會要在此時謀權篡位,那樣風險太大。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平西王確定當時的尸體就是天子尸體,但在他確定過後尸體消失了。
那尸體是怎麼消失的?
有誰會要偷走一具尸體?並且是在重重守衛之下,打開棺槨取走尸體。
這並非是不可能辦到之事,可想要辦到這件事,起碼需要數位先天武者與金丹大修。
此外還有一種可能,取走尸體之人掌握宮城陣法。
這樣一來就沒有這麼麻煩。
可若有人真有這等能力,費那麼大工夫,取走一具尸體圖什麼?!
因此除去尸體被盜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天子根本就沒有死,他在另一處地方暗中觀望這一切發生。
陳墨清楚天子很擅長做這種事,上次就是用此法狠狠坑了魔道與異族。
可這次所做之事,弄的有些太大了吧,一個搞不好,這可是會真正引發國家內亂動蕩。
這麼干,有些太過冒險。
何況就算他真這麼干,現在也差不多到了該收手的時候,為何他還不露面?
還是說自己就看錯了?棺槨內的尸體,確實是天子尸身。
陳墨站在一旁角落陰影處,眉頭緊鎖,一直在思量這些問題。
想要搞清楚這些事情,絕不是一件易事,最好想辦法見到,當日隨天子一同前去圍剿異族的先天強者。
他們必然知道許多自身不清楚之事。
何況就算天子沒死,以他的實力,哪怕能掌握宮城內全部陣法,想要悄無聲息的替換尸體,離開棺槨也絕非易事。
這其中定然有先天強者,或金丹大修相助。
直到此刻,這件事情仍籠罩著層層迷霧,讓人看不真切。
“陳將軍,是有什麼難事嗎?”許皇後悄然走到陳墨身旁,柔聲詢問道。
她當然沒看到陳墨悄悄打開棺槨,但卻很敏銳的注意到,陳墨一直眉頭緊皺躲在暗處,顯然在思量某些重要之事。
作為目前唯一能護持他們母子的先天強者,許皇後可是一直都分出心神,對陳墨加以關注。
“此事復雜,不好言說。”陳墨輕輕搖頭,並沒有直接將這件事說出來。
一是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大,二則是他還沒來得及仔細來回確定,棺槨中所躺著尸體並非當今天子。
“臣先去整頓羽林衛,安排人護持太廟。至于此事,回頭再和娘娘您細說。”陳墨鞠身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太廟外,眾多羽林衛聚集。
鄭英率手下五百余名親信,此時也解除兵甲,老老實實待在太廟外。
“陳將領。”掌控所有羽林衛的羽林郎走到陳墨身前,神色恭敬鞠身行禮道。
他實力不差,雖未入先天卻也有後天圓滿境。
若論官位,他其實要比陳墨高許多。
羽林郎,掌控宮城所有羽林衛,乃是從二品官職,非天子親信不可任。
但陳墨如今手持兵符,那麼便足以調動差遣所有羽林衛,包括他這個羽林郎。
“留下一千羽林衛負責守衛宮城其他地方,余下羽林衛分三批輪流守衛太廟,無論何人一律不得隨意出入。
凡送入太廟中的食物飲水,先經人試毒再交由我查看。”陳墨仔細向他吩咐道。
羽林衛中還是有不少強者,除卻羽林郎這位後天圓滿外,另有五位後天境武者。
此刻他們沿著分散護衛,保證沒有人能隨意出入其中。
宮城陣法開啟,一道道璀璨光芒繚繞,哪怕是先天強者闖入其中,這陣法亦能起到阻擋之作用。
在太廟守靈期間,無論是妃子皇後還是皇子公主,輕易不得離開,就連食物飲水也是有人送來。
但在守靈期間只能食素,且一日只吃兩頓。
陳墨如今就是在等這個吃飯的時間,吃飯這種事自然不可能在太廟內,還是在外暫時用餐。
到那時太廟內再無他人,自己就能放心大膽的做仔細查看。
安排完羽林衛,陳墨又邁步走到鄭英身旁。
“讓你手下親信帶上兵器鎧甲,與羽林衛一同守衛宮城大門。”陳墨開口交代道。
“下官明白!”鄭英鞠身行禮道。
其實他官位不低,哪怕他不是平西王的親信,可擁有後天實力仍做到正四品官。
可他明白,自己這個四品官和陳墨這個四品官完全不能比。
他是先天強者,如今是四品官,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升。
“大人,下官還有不少部曲,如今在城外,能否讓他們引入宮城,隨我一同協防。”鄭英神色恭敬,開口請求道。
以他的官職身份,自然不可能只有這些親信,還有一部分人仍在城外駐扎。
“好,你可將他們進出調來。”陳墨笑著點點頭,旋即又拍了拍鄭英的肩,勉勵道
“好好做,你立下功勞,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會忘了�瞴@然贗肺乙歡ㄏ蛺婺闈 汀! br />
“下官明白!”鄭英神情略顯激動。
他當然清楚,此時自己站在皇後娘娘與太子殿下這邊確實有一定風險。
可風險大,同樣代表收獲大。
從龍護駕,這可是大功中的大功。
何況就算沒成,在史書上自己也是個忠臣,而不是背負著奸臣之名。
鄭英帶著手下親信迅速整備,急匆匆向宮城大門趕去。
安排好宮城防務,陳墨這才動身走回太廟。
除去三皇子與其母妃被平西王帶走,如今不在此處,其余皇子公主皆在守靈。
平西王既然要擁立三皇子,那自然要將其安穩掌握在手中。
太廟終歸在宮城內,並不是他所能隨意插手之地。
走入太廟,陳墨躲在暗處對許皇後使了個眼色。
她一直在觀察陳墨,此刻自然也能注意到。
看了看左右,身形慢慢向後挪了挪,起身輕移蓮步,走至陳墨身旁。
“娘娘,回頭用晚膳時,你率人在外用膳,臣在太廟內有事要做。臣若沒出來,您切莫帶人進入太廟。”
陳墨壓低聲音,謹慎囑托道。
他倒是沒直接告訴許皇後,自己要探查尸體。
畢竟自己還沒百分百確定,尸體並非屬于當今天子。
“好。”許皇後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甚至沒多問陳墨要做什麼。
現在陳墨是他們母子唯一能倚仗之忠臣,她對陳墨只能抱有絕對的信任。
“此外還有一事,皇族余下幾位先天武者,當日必然也去圍剿異族,他們如今在何處?
除去皇族先天武者外,定然也有許多其他勢力的先天強者前去,這些強者中可有在京城內的?
另外據我所知,有一位楚天休楚前輩,應該在不久前趕到京城,娘娘您可知他在何處?”
陳墨一口氣又問了許多問題。
先天強者,數量稀少,實力極強。
這些強者平日輕易不會露面,就連此刻眾多爭奪皇位,絕大多數勢力與先天強者也是不打算摻和。
這是皇族之間的事,大多數勢力沒有興趣摻和進這攤渾水。
因為此事與他們沒有直接的利害關系,何況勢力內有一位先天強者,這就已經有了不站隊的底氣。
但情況到了這一地步,都沒有一位先天強者露面,就有些實在太怪。
陳墨不相信,當今陛下明知道自己要重傷垂危可能要死,結果卻沒有向任何人托孤,這本就是極其怪異之事。
而自己如果想要了解這些情況,解開這些謎團,最直接的辦法是找到那些先天強者,當面詢問他們如此種種情況。
“這……”許皇後語氣略顯遲疑,目光匆匆掃了一眼左右,邁步湊的離陳墨更近。
“皇族內其余幾位先天武者,圍剿異族皆身受重傷,一回來就宣布要閉關。
另外朝廷還有幾名供奉,同樣也是要閉關療傷,許久都未曾見過他們露面。”
她秀眉緊鎖,聲音壓的極低。
自從圍剿完異族,當日前去的所有先天武者,紛紛都宣布重傷閉關,直到現在都無人露面。
“據我所知,朝廷的幾名供奉常年在萬法樓頂修行,而幾位皇族先天,常年在京城外的太祖帝陵隱修。”
作為一國皇後,她所知道的事情當然不少,如今毫無保留,一一告訴陳墨。
“陳將軍,你還是不要想著請那些先天強者出手,他們如今重傷閉關不說。哪怕沒有傷勢,這個時候他們恐怕都不會露面。”
許皇後嘆了口氣,眉眼間滿是憂愁。
她何嘗不想請那些先天強者出手相助,但她更清楚,這不可能。
且陳墨是她現在能握在手上的唯一一張護身符,在自己家族中的老祖到來前,她不可能讓陳墨離開。
雖然現在有眾多羽林護衛,可誰敢保證這里面沒有平西王的眼線。
說不定陳墨前腳剛離開,平西王立刻就會率人闖入宮城內。
“娘娘放心,國喪未結束之前,臣絕不會輕易離開太廟。”
陳墨能听懂她語氣中的擔憂,當下保證道。
“那就好,那就好。”許皇後這才松了口氣,沖陳墨擠出一個笑容。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很快便到用膳之時,御膳房送來素膳。
許皇後帶著眾多皇子公主與嬪妃暫且離開太廟,前去用膳。
不過頃刻間,太廟內僅剩陳墨一人。
他打開層層棺槨,以內氣血氣覆蓋整具尸身,從內到外,開始一一仔細探查。
越查看,陳墨就越能確定,這尸體絕不是當今天子。
這具尸體雖死,但卻是被人一擊斬殺,絕非重傷不治而死。
他甚至能察覺到,有人用秘法對這具尸體進行了易容,這才使得這尸體的樣貌與當今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