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村村委會。
葛青蓮慌慌張張地跑來，跟黃天成說︰“三叔，梅縣長來了？”
黃天成問︰“梅縣長來了，怎麼不領她來村委會？”
葛青蓮說︰“她去三溪河邊了，說是來調查昨晚上打架的事。”
“這麼早？”黃天成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當即一驚︰驢日的，莫非鬧出大事了？
黃天成不敢怠慢，和葛青蓮一起分頭打電話，把楊秀玉等幾個黃姓人家的村干部和參與打斗的黃二狗、三蹦子等人召來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一片沉寂。
“二狗，你個驢日的，說，怎麼回事？”黃天成陰沉著臉，喝問道。
黃二狗耷拉著腦袋，解釋道︰“三叔，昨晚上不是說過了嗎？三蹦子的老丈人和丈母娘被柳老七追打，我們去接了一下，就干起來了！”
黃天成黑著臉，逼問道︰“是不是干過頭？”
黃二狗搖著大禿瓢，說︰“不知道！”
黃天成吼道︰“沒干過頭，梅縣長這麼一大早來做什麼？”
黃二狗還是搖頭︰“不知道！”
黃天成又問三蹦子︰“你呢，你知道不？”
三蹦子也搖頭︰“不知道！”
黃天成急了︰“都特麼一問三不知，你們是豬哇？”
三蹦子說︰“三叔，黑乎乎的，是看不清楚，誰知道怎麼的就這樣了！”
“還特麼嘴硬！”黃天成吹胡子瞪眼楮，罵道︰“你們就知道打打打，這下好了，事鬧大了，都特麼等著坐牢吧。”
葛青蓮勸道︰“三叔，你消消氣，現在就是把二狗他們罵死，也不管用了，我們都冷靜一下，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吧？”
黃天成坐下來，抽起了悶煙。
黃二狗和三蹦子面面相覷，低著頭，也不敢再做聲了。
過了一會兒，楊秀玉怯怯地問︰“三叔，嫂子，要不，給趙村長打個電話，叫他回來吧。”
“不行！”黃天成把半截子煙往地上一扔，說︰“這個時候，不能把小趙牽扯進來！”
葛青蓮點頭。
“那怎麼辦？”楊秀玉問。
“你們該干什麼干什麼！”黃天成拍了桌子，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我頂著！”
黃二狗和三蹦子走了，照常出車，往城里送菜。
葛青蓮偷偷看了一眼，低聲問道︰“三叔，這天真要塌下來，你頂得住麼？”
黃天成眼楮一瞪，說︰“頂得住要頂，頂不住也得頂！”
葛青蓮沒做聲，空氣中彌漫著悲壯的氣息。
就在這個時候，劉艷紅跑來了，遠遠就喊︰“不好了，公安來抓人了。”
“公安，哪來的公安，抓什麼人？”葛青蓮緊忙迎上去問。
劉艷紅喘著粗氣，她一定是被驚著了，要不然，她這種人在桂花村里什麼時候這麼慌張過。
果然，氣剛喘勻點，劉艷紅就說︰“我也不曉得哪來的，反正一進村就嚷嚷要抓人，抓昨晚上參與打架的。”
“人呢，抓了麼？”一听來了公安，黃天成心里咯 一下，扶著會議桌，問道。
劉艷紅說︰“沒有，村民們圍在車前，沒讓他們進村。”
“三叔，你別急，我先去看看。”葛青蓮說著，拉著劉艷紅，拔腿跑了出去。
黃天成的心是真慌了，剛才的豪邁早已驚得一干二淨，但他心里抱定了一個念想︰不管惹出多大的亂子，決不能把趙青雲牽扯進來，更不能影響他競爭大村長。
黃天成坐下來，摸出煙來，點上，吧嗒吧嗒地抽個不停。
葛青蓮和劉艷紅跑向了村口，遠遠地，就望見黑壓壓站滿了人，幾輛警車很招搖地停在進村大大路上，十多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七叔公的帶領下，或站或蹲，圍在了警車的四周。
三婆更有意思，她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警車的輪胎，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
陳小翠領著一群婦女則揮舞著鞋底或紅柳枝，將警察圍在里面。
四周立著虎視眈眈的青壯漢子，手里提著鐵杴、鋤頭或扁擔。
局面僵持著，但顯然，村民們佔了上風。
梅朵也得到了消息，車都沒有坐，快步奔到了村口。
梅朵撥開人群，往里擠，邊擠邊喊︰“鄉親們，請冷靜，我是副縣長梅朵！”
擁擠的人群慢慢松開一條通道。
梅朵站在領頭的警察面前，問道︰“請問你們是派出所的，還是縣局的？”
“梅縣長，我們是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我是副大隊長程光亮。”面前的警察認出了梅朵，顯得不像剛才群眾圍攻時那麼慌亂，他鎮定了下自己，聲音略略沙啞地說。
“為什麼抓人？”梅朵的火氣很大，卻不知這火該沖誰發。
“梅縣長，我們在執行公務，昨晚上受傷的五人中，有一個叫柳老蔫的，經搶救無效，早上六點半，死了。”直到這時，程光亮才說出了實話。
“死了？”梅朵腦袋“嗡”的一聲，直覺得身子飄忽忽的，要倒下去。
太可怕了，這消息真是太可怕了！
隨後擠進來的葛青蓮一把攙住她，喚了聲梅縣長。
隨即，一聲淒厲的喊聲刺破了寂靜。
“老蔫，你死的好慘啊！”馬明鳳尖銳的嗓音伴隨著悶雷，從大柳樹村滾到了桂花村。
天呀，死人了，打死人了！
一听說死了人，剛才圍堵警察的青壯漢子們全都散開了，有些甚至撒腿往家跑。
老人們和婦女們面面相覷，繼而議論紛紛，臉上帶著慌張的神色。
三婆也松開了抱著輪胎的手，坐在地上，抬頭看向了七叔公。
七叔公威嚴地掃了眾人一眼，卻像是沒听見，仍站在警車前，無動于衷，花白的胡子在微風中顫抖。
梅朵努力支撐住自己，沉沉地說︰“我是縣長，昨晚上晚的事我正在調查。”
“對不起，梅縣長，您怎麼調查都行，我們只是依法偵辦案件，緝拿凶手。”程光亮為難地說。
梅朵掃了一眼，垂下目光，半天後艱難地抬起頭︰“能不能等我把群眾的情緒穩定了，你們再執行公務。”
程光亮略一思忖，考慮到目前的情況還真是沒法進得了村子，便點頭同意了。
梅朵這才轉過身子，久久地盯住村民，她的眼里有淚花閃動。
葛青蓮這才感覺到天真要塌了，低頭給黃天成發了個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