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豹沉默半晌,道了句“大哥,二哥說得有理,是我莽撞了,差點害得仇人痛快自己倒霉。”
鐵火炎怕他回家後想不開,繼續勸道︰“我看那地痞對付起來也不難,在大同軍面前,不過一群只會耍無賴的閑漢,手里既沒多少刀劍,也沒鎧甲防具。對付這些人,只用十個大同軍士卒,就能干掉百余人,你們黑衣衙役雖然體格不差,但畢竟沒有大同軍士卒吃得好,也少有練習武藝。你不如先向上面的青衣長老講講,給你們自家人置辦多些好用的器械,等哪天真的動起手來,肯定好過你現在腰間別著的水火棍和鐵尺。”
“等哪天機會來了,何愁不能將那些地痞潑皮一網打盡?”
何豹拱手道︰“大哥說得好,我這就去找長老商量,不把這些人都付了,我心里一天都不舒坦快活。”
鐵火炎瞥了眼鐵火陽,眼神相交,自然意會,兩兄弟上前,左右合力拉住何豹的胳膊,勸酒吃菜。
何豹被灌醉留宿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頭昏口渴,出門一看天還是黑的,拂曉時分天都未亮,以為還是昨天傍晚呢,嘴里嘟囔著“大哥、二哥哪去了”就要出門回家去,被正巧從作坊趕回到家的鐵火炎攔住。
“老弟你先別著急走,看看我那作坊里新打造的雪花鋼刀,這鋼刀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算下材料工費還比匠人百日鍛造出來的好刀都要便宜。你瞧這雪花紋,可是機器千錘百煉出來才有的紋理,這鋼刀只要保養得當,當做傳家寶貝都夠了!”
鐵火炎將鋼刀從刀鞘里拔出,給何豹展示,興沖沖地繼續道︰“此刀你拿去獻給長老閱視,讓他來我那作坊采辦,我可設法再免去利錢,只算材料工本給你。有了這雪花鋼刀,再打造幾副鋼甲鐵盔,老弟你就算不去大同軍當兵,在這海東城內也算是沒有敵手了,那些地痞潑皮再看到你,肯定躲得遠遠的,不敢再放肆了。”
何豹拿起鋼刀,只覺手腕一沉,五斤多的雪花鋼刀比起只有兩斤不到的水火棍,不僅僅是重量多出一倍多,手指劃過刀身,傳來的冰涼更讓人感官上多了份厚重。
“好刀!”
何豹稱贊了一句,詢問道︰“此刀合計多少錢一把?”
“不多,只需十兩銀子,若是減重到三斤可便宜到六兩銀子,大同軍的制式刀就是三斤,但我覺得五斤好使些,若是你們黑衣衙役的長老想要訂做也可,不另外收錢。”
“這麼便宜?我看這刀起碼價值個上一百兩銀子!”
鐵火炎見何豹愛不釋手,笑著道︰“這刀你耍起來怕是十幾個來回就累了,再等個幾日,我給你送把三斤的制式雪花鋼刀。不過你得先向長老呈報,免得亂了規矩,我看這城里幾乎沒見到過佩刀的黑衣衙役,你要是私自佩刀,怕是有些麻煩。”
何豹︰“大哥別瞧不起人,我就要這把了,等明早天亮,我就去找長老。長老要是不肯出錢采辦,我自己掏腰包付了就是,相信我那些同僚也不差這十兩銀子,平日里盡受那些潑皮的鳥氣,等練好了武藝,定要讓這些潑皮們嘗嘗厲害!”
“老弟,現在已經是‘明日’了,你在我這兒留宿了一宿,今早我特意提前到作坊里將雪花刀取來給你,就是給你帶去呈獻給長老!”
何豹抬頭看了眼越來越亮堂的天空,哈哈大笑道︰“睡昏頭了,大哥說的還真是哩。”
何豹高興地帶著雪花刀到長老會的臨時班房,向正在值守的同僚們展示寶刀,希望能共同向青衣長老建議推行給警察佩刀的事情,取代現在僅有的一根水火棍。
這棍棒實在用處不大,看著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殺傷力,實際也確實如此,地痞流氓們都是滾刀肉了,斷手斷腳都和家常便飯一樣,只有真的威脅到生命了這些人才會懼怕。
同僚們讓何豹演示了一番雪花鋼刀的威力,果然鋒利無比,水火棍一刀劈斷,放上鐵尺砍幾刀,火星迸發,雪花刀的刀鋒卻沒有一處豁口,大家贊不絕口。
有的同僚擔憂道︰“咱們現有二百名警察,就算用最便宜的雪花鋼刀也得一千二白兩白銀,長老肯定做不了主,得向張文玉大長老申請。可咱們連打人都得抓住現行,拿刀子砍人肯定犯不上,實在遇到這種事都是去軍營里喊大同軍幫忙,弄來這麼好的刀子,怕是也白費錢。”
有的同僚和何豹一樣暴躁脾氣,直言不諱地說︰“那就自己出錢買,這寶刀若都帶有雪花紋,當成傳家寶貝也不錯。再說了,要是公家出錢買來的,我可不舍得把我的刀給別人使,帶又帶不回去,倒不如自己出錢買。”
這人說出想法後,眾人議論商量的聲音立馬小了下去。
不是每個人都像何豹這樣是孤兒單身漢,想把錢花哪兒就花哪兒去。大家每月發下來的工錢,誰不想多買塊肉吃,穿更好的衣服,或者是存起來日後用度,拿來買把不能吃、不能喝,甚至還不太會用的寶刀,並不符合多數人的心意。
當然,要是長老會配發,就另當別論。
何豹見狀,心里一沉。
負責緝捕盜賊,維護治安以及城市管理的青衣長老乃是海東城長老會的三長老,職權不算低,所以事務也比較多,等值班的警察到齊後,青衣長老才來到臨時班房點名開會,交代一日的任務。
何豹借機呈獻了雪花刀,說明情由。
三長老道︰“刀是好刀,但造價不菲。何豹,你看咱們用的東西都是從衙門里淘換來的水火棍和鐵尺,上頭哪來的錢給咱們換這大同軍都沒換上的雪花刀,就算換上了咱們也用不著。”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麼,但想要解決那些人,殺頭可不是個好主意,那些人若是真敢和咱們拼刀子,自有大同軍和情報房的人收拾他們!”
何豹眼神黯淡下來,在場的同僚們也沒了興致繼續听三長老說什麼,吃不進嘴里的肉,再香那也是臭味。
卻听三長老話鋒一轉道︰“但是,光靠別人也不行,咱們也得組建個帶刀警察小隊,省得一有麻煩就要去求人家,找得人家多了,咱們自己心里也不舒坦。我看可以先買個二、三十把,何豹你來當這個隊長,買刀的錢我去找張大長老討,但你得去大同軍請教頭來教授武藝軍陣,請不來教頭,拿你是問!”
何豹興奮道︰“長老放心,這包在我身上。我好些哥哥都在大同軍當兵,當上隊長的不在少數,喊來幾個幫忙不成問題!”
同僚們眼見何豹升官,少不了起哄恭賀,讓何豹請大家到逍遙樓喝酒,當然,還有不在少數的人是真的高興,要來提前打招呼,好加入這新組建的帶刀警察小隊。
很明顯,帶刀警察和普通警察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就算待遇一樣,裝備優劣不同,說出去也是帶刀警察更有面子啊。
人就怕比,一比較起來,就會爭強好勝,或是主動或是被動地比拼起來。何豹很虧就陷入了這種狀態,因為他請來大同軍的小隊長當教頭後,對同僚們承諾配發雪花刀者必須是武藝精通者,同時還需十五人一隊演練軍陣,屆時比拼,勝出者配發雪花刀,無論親疏,只看能力。
何豹自己組了一隊,得空就帶同僚演練軍陣,學習刀法武藝,按照大同軍士卒的訓練方法磨煉,一個月後鐵火炎將雪花刀打造好了,便是到了檢驗比拼的時候。
而這時,十萬朝廷禁軍要進攻的消息傳到了海東城,各大作坊和丐幫下屬的商行都要搬遷至青港縣,鐵火炎手工打造鐵件的工藝早已得到了認可,級別較高,他所管理的作坊以及匠人和學徒們,自然也得遷至大後方,保證生產能力。
鐵火炎在搬走前將三十把雪花刀打造好了交給何豹,囑托何豹幫忙照顧已經從女校畢業,正在海東城長老會任職的妹妹鐵火月,鐵家人以打鐵為生,手藝都還過得去,幾乎都要前往青港縣。
鐵火炎兄弟已經和堂兄弟一家分了家,鐵火炎一直不願意分家,但堂兄弟堅持,所以他心里有氣,把妹妹托付給何豹這個認下的“兄弟”,都不肯找親戚幫忙。
何豹沒想那麼多,既然認下的大哥願意把火月小娘子托付給自己照顧,那就是對自己的信任,絕對不可辜負了。
于是他每日下班,都要送鐵火月到大宅子的門口,等鐵火月進門了,他才離開,第二天一早又趕到接送,每日堅持,一天都沒遲到缺席過。
鐵火月覺得太過麻煩何豹,對他說︰“我是長老會的吏員,又是丐幫幫眾,在這城內,誰敢害我,何豹哥哥你不必每日都來接送,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這是火炎大哥交代的事情,我必須辦好,火月小娘子無需為我考慮,就是多走幾步路的事兒,不礙事。”
“那••••••那你早上來我家用飯,中午晚上府衙有膳堂,早上你沒去處,我給哥哥準備。”
“這不太好吧,大哥和二哥帶著家眷都去青港縣了,你一個姑娘在家,我去你家教別人怎麼看?”
鐵火月撇撇嘴,“別人愛用哪只眼楮看,關本姑娘什麼事兒?我請哥哥吃飯,難不成還得別人同意,又沒花他的銀錢,沒請他吃飯,他在背後念叨個什麼勁兒啊?到底誰是嘴碎的女人?不論男女,只要是光明正大之人就不用害怕。”
何豹雙手抱拳,汗顏道︰“佩服小娘子的膽量,但我還是不來了,毀了小娘子的名聲,我怕火炎大哥和火陽二哥饒不了小弟。”
說著,他忙不迭轉身就走,生怕又听到鐵火月的櫻桃小嘴里又蹦出一些彪悍之語。
何豹憋著一股氣苦練武藝,訓練軍陣戰法,在比拼中拔得頭籌,然後在第二名和第三名的隊伍中各挑十人和五人組建了帶刀的警察小隊。
而此時十萬朝廷禁軍距離海東城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了,長老會為了保證城內治安不出問題,開始臨時從健壯幫眾中選拔擴充警察的數量。人數增加後,何豹的帶刀警察小隊便直接獨立出來,長老會三長老讓何豹專職訓練小隊,時刻準備應對突發情況,鎮壓城內的混亂局面。
從一開始想法設法對付那個欺壓面湯店主人的地痞,再到成為帶刀警察小隊的隊長,何豹初心一直未變。
所以當負責民政的長老會長老,帶著一幫吏員來到臨時班房,調度人手配合去清查無主房子後,何豹很是積極地帶隊參加了••••••尤其是當他看到鐵火月也在吏員當中,對他眨眼做鬼臉後,他更是擔心鐵火月這麼一個嬌弱姑娘在執行任務時被傷害,分派兩個十五人小隊,跟著前往配合。
負責民政的長老,是海東城長老會的二長老,他直接將人帶到西市——海東城內最為混亂難以管理的一片城區,要啃下這塊硬骨頭,中心開花。
鐵火月挎著小包,和另外一個女校畢業的學生,一起跟在一個老吏員身後。
何豹帶著十四個隊員成列走在旁邊護衛,手抓寶刀,身披鋼甲鐵盔,腳踩鐵頭皮靴,與地上凹凸不平的石磚發出激烈的磕踫撞擊聲。
老吏員很早听說負責治安的警察里多了一支新的類比大同軍的帶刀警察小隊,今天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先和何豹寒暄了兩句互相認識一番,然後好奇打听了一下帶刀警察們這身裝備怎麼看上去比大同軍士卒身上穿的皮甲還要精銳。
何豹正要開口解釋,忽然看到一伙袒胸露乳,花臂紋身的男人從街道旁的巷口出來,然後轉頭,不偏不倚面對這邊,眼神下一秒對上,雙方眼里都冒出了火花,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
不巧,仇家踫面,晦氣。
巧了,耗子當街,該抓。
大地痞頭子雄赳赳地走到何豹面前,冷笑一聲,眼神挑釁地上下打量何豹一眼,就要帶著小弟離開。
何豹伸手攔住,對老吏員道︰“咱們就先從他家查起吧,他家一座大宅子,可住了不少人,我看沒準就有問題。”
老吏員瞥了眼地痞頭子詫異的表情,二話沒說,直接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對身後兩個女徒弟道︰
“拿冊子來對照,巷子里是哪門哪戶,家中幾口人,主人是何年何月生人,登記的日子又是何年何月••••••全都給我一一對上,不可錯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