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峰感覺自己的思維,瞬間被這些信息碎片撞擊得七零八落,每一個詞匯都帶著令人窒息的重量。柱子的瞳孔微微收縮,大腦中有無數個聲音在同時吶喊,試圖將這些看似零散的線索拼湊成一個完整的畫面。
陳陽之前跟他們分析鶴城那起震驚全國的滅門案時,曾特意提到過,被害人李建國是個收藏愛好者,其收藏偏好中,獨愛“魚藻紋”的瓷器!
秦浩峰的記憶瞬間被激活,那天陳陽嚴肅的表情、低沉的語調,以及他特意強調“魚藻紋”這三個字時的神情,現在全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柱子的心跳開始加速,他能清楚地回想起陳陽當時說這話時的每一個細節,甚至連當時房間里的光線和空氣中淡淡的茶香都歷歷在目。那起滅門案的血腥和殘酷,以及李建國那個獨特的收藏室。
加上之前方大海拿著那個支架、一張模糊的瓷器底部照片來詢問…
秦浩峰的腦海中浮現出方大海那張緊繃的臉,還有他手中那張雖然模糊卻透著某種不祥預感的照片。柱子想起了方大海當時眼中的焦慮和急切,那種明顯在追查什麼重要線索的緊張感。
雖然照片看不清具體紋飾,但現在,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支架,以及賈老板親口證實的、曾經成對存在的另一件“嘉靖青花魚藻紋詩紋盤”……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了起來!
秦浩峰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正在解謎的偵探,無數個零散的拼圖碎片突然找到了各自的位置,開始組成一個令人震驚的完整圖案。
︰賈老板懊悔當初將瓷盤賣給了李建國,在從陳陽口中得知價值之後,多次找李建國協商,想要將瓷盤贖回。但李建國仗著自己的身份,死活不肯賣給賈老板。兩年前,賈老板再次找到李建國商量此事,兩人一時激動,大罵了起來,賈老板一氣之下,殺了李建國一家三口,奪走瓷盤......
柱子的思維也飛速運轉,每一條線索都在他腦海中閃閃發光,就像夜空中的星星突然連成了一個巨大的星座。時間、地點、人物、物品,所有的元素都在這一刻產生了驚人的關聯性。
答案呼之欲出!方大海苦苦尋找的那件涉案瓷盤,極有可能就是,賈老板幾年前賣出去的那件明嘉靖青花魚藻紋詩紋盤!而那個木支架,很可能就是原配的包裝或陳列配件之一!
秦浩峰的心髒在胸腔里劇烈跳動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但他強行壓抑住內心的震驚,臉上肌肉微微抽搐著,艱難地擠出一個看似理解的笑容,那笑容僵硬得像是貼在臉上的面具,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聲音略微發顫地順著賈老板的話說︰“哎呀,那確實是太可惜了。”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賈老板,古玩這一行,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念之差的事兒。早知道現在這麼值錢,當初說什麼也得留著啊。”
“賈老板您也別太往心里去,”秦浩峰繼續說道,聲音逐漸平穩下來,“好歹這件還在,以後肯定能升值。”
“說不定過兩年,這件的價值就超過那對兒了呢。”他邊說邊暗自慶幸自己的聲音沒有暴露內心的波瀾。
“是啊是啊,緣分沒到。”柱子在一旁也趕緊附和著,他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急促,生怕賈老板再繼續這個話題會察覺到什麼異常。
“這種事兒誰能料到啊,當時賣的時候價格也不低吧?”
“那倒是,”賈老板點點頭,“當時也算是個不錯的價格,只是現在看來...”他搖搖頭,“算了算了,不提這些糟心事了。”
“不過話說回來,賈老板,”柱子故意轉移話題,裝作隨意地抬手一指那個木支架,“你那盤子支架也不賴,我剛才看了看,木質挺好的,還是紫檀木呢,老物件一看就知道,工藝也精細。”
說著,柱子還走了過去,嚇得秦浩峰心髒砰砰亂跳,柱子走近仔細觀察著,“這是收盤子時候一起收上來的麼?還是後配的?”
賈老板絲毫沒在意柱子的詢問,只是很隨意地輕輕擺擺手,語氣輕松地說︰“那可不是一起的,那支架是我之前收其他物件的時候,賣家覺得放在家里佔地方,就一起搭給我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但具體是什麼朝代的也說不清楚。”
說完這話,賈老板忽然眼珠一轉,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看看秦浩峰和柱子,開玩笑似地說︰“我說,你們倆小子今天怎麼對我這些東西這麼感興趣啊?”
“不會是看上我那盤子或者那支架了吧?想收走?”
秦浩峰听到賈老板這麼說,心里暗暗叫苦,表面上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輕輕把嘴一撇,擺出一副略顯傲慢的表情︰“賈老板,你這話說的,你要是說字畫,我們店里倒是缺幾件精品,但你要是說瓷器......”
他故意拖長了聲調,營造懸念的氛圍,秦浩峰挺直腰板,拍拍胸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你要是有找不到的瓷器,就去我們店里看看,無論是什麼朝代的,哪個窯口的,我們一準有,而且件件都是精品。”
“你信不信?我們陳老板在這方面的眼光,那是出了名的毒辣。”
“那是,那是!”賈老板也笑著連連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敬佩︰“陳老板那店里的東西,都快趕上博物館的收藏了!我去過幾次,每次都大開眼界。那些瓷器,真是件件都是寶貝啊。”
“糖豆,你這話說得一點不夸張,”賈老板繼續說道,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你們不知道,我們前兩天跟博物館館長一起吃飯的時候,聊天說起你們鋪子,那老館長听了都激動得不行。”
“博物館館長提起你們店,那眼楮都放光了,哈哈!說你們收藏的一些東西,連博物館都沒有呢。”
秦浩峰听著賈老板的夸獎,表面上笑得很開心,心里卻生怕他繼續深入這個話題會節外生枝,于是立刻機智地將話題拉回到字畫交易上︰“賈老板,您太夸獎了。”
“咱們還是說正事吧,那咱們就說定了,這兩幅畫我們先請回去研究研究?您看這手續怎麼辦?需要什麼證明文件嗎?”
“好說好說!這有什麼難的!”賈老板也從剛才的惋惜情緒和閑聊中完全回過神來,立刻變得干脆利落起來,轉身從櫃台後面拿出一疊單據,“我這就給二位開個正式的條子,上面寫明物件名稱、尺寸、價格、寄售期限,還有雙方的責任義務。”
他邊說邊拿起筆開始填寫,“押金的話意思一下就行,主要是走個程序,證明咱們之間有正當的交易關系。”
很快,手續辦妥。賈老板用老花鏡仔細檢查了一遍單據,確認無誤後遞給秦浩峰︰“小秦,你看看這單子有沒有問題。”
秦浩峰接過單據,快速掃了一眼,心里暗自松了口氣︰“沒問題,賈老板。”
“那這幾幅畫,我們就拿走了!”說著,秦浩峰伸手就要去拿錦盒。
“別的呀!你們倆小子,土匪呀!”賈老板收起老花鏡,“慢著,慢著,這盒子我能給你們嗎?”
“在這等著,我去里屋給你們拿個合適的畫盒。”說著,賈老板笑著伸手點點兩人,“盒子給了你們,我得賠死!”
說著,賈老板起身又往後面走去,秦浩峰和柱子對視一眼,都有些緊張。
“柱子,你做好準備,”秦浩峰伸手抓起了一個茶杯,低聲說道,“一會賈老板要是提著刀出來,你就動手!”
“你有病呀!”柱子抱著肩膀白了秦浩峰一眼,“那盤子指定是他賣的,但我覺得人,絕對不是他殺的,咱們回去再說。”
過了幾分鐘,賈老板拿著兩個精美的錦盒出來︰“這盒子是專門裝字畫的,里面還墊了絲綢。”
“那就麻煩賈老板了。”秦浩峰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輕輕把茶杯放到桌面上,客氣地接過盒子。
柱子幫著一起,兩人小心翼翼地將第一幅畫從原來的包裝中取出。秦浩峰雙手托著畫卷的兩端,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抱一個初生的嬰兒。
“慢著點,慢著點。”賈老板在一旁提醒著,“你們這倆小子,好像沒看過好物件,真給陳老板丟臉!這畫年頭也有些了,經不起折騰。”
“我們知道的,賈老板。”柱子應聲道,同時幫著秦浩峰將畫卷平穩地放入錦盒中。
接著是第二幅畫,兩人的動作更加小心謹慎。秦浩峰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畫弄壞了。
“好了,好了。”賈老板滿意地看著兩幅畫都安全裝好,“這樣就妥當了。”
秦浩峰將兩個畫盒緊緊抱在懷中,感覺它們就像是千斤重擔。柱子也伸手接過了另兩幅畫。
“多謝賈老板割愛!”秦浩峰深深鞠了一躬,“您的這幾幅畫,我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柱子也客氣地說道,“店里還得有人照應,我們老板交代過,不能離開太久。”
“理解,理解。”賈老板笑著點頭,“做生意就是這樣,哪能離得開人呢。”
“賈老板您慢著,別送了。”秦浩峰客氣地推辭著。
“那怎麼行呢,”賈老板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說著,賈老板背著手,笑呵呵準備將兩人送到門口,“客人上門,哪有不送的道理。”
秦浩峰懸著的心又提了起來,他看著賈老板背在身後的手,好像賈老板隨時都能亮出一把尖刀。秦浩峰側身笑呵呵往門口走去,“賈老板,咱們都這麼熟了,您也太客氣了。”
“好好好,二位慢走!”賈老板熱情地走在前面,為他們打開店門,“路上小心些,這畫盒雖然結實,但畢竟是老物件。”
“我們會注意的。”秦浩峰應道。
“有空常來坐!”賈老板站在門口,看著兩人走出店鋪,“下次有好東西,我第一個通知你們。”
“那就謝謝賈老板了!”柱子回頭揮了揮手。
“陳老板要是回來,告訴我一聲,”站在門口,賈老板向兩人喊道,“我都好久沒跟他好好聊聊了。”
兩人走出“集雅齋”,腳步開始有意識地加快。剛開始還保持著正常的步伐,但隨著距離店鋪越來越遠,他們的步子也越邁越急。兩人再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秦浩峰緊緊抱著畫盒,柱子在旁邊護著,兩人幾乎是小跑著在街上穿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