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峰眼神示意,中橋心領神會,小心翼翼地將沉甸甸的箱子抬起,放置在事先準備好的桌面上。他動作緩慢而謹慎,生怕發出任何聲響,驚擾了在場眾人的心緒。
    箱子穩穩當當放在桌面上,中橋深吸一口氣,然後,他親自上前,屏住呼吸,緩緩打開了箱子的鎖扣。隨著“ 噠”一聲輕響,箱蓋被緩緩掀開,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秦浩峰原本只是隨意一瞥,但當他看清箱子內部構造時,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訝,旋即又被濃濃的笑意所取代。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箱子,嘖嘖稱奇,用一種略帶夸張的語氣說道︰“行啊,中橋先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像您這樣設計精巧、帶有隔斷保護的箱子,我還是頭一次見呢!這箱子,想必是您特意定制的吧?真是用心良苦啊!”
    中橋听到秦浩峰的夸贊,臉上頓時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尷尬地笑了笑。內心卻如波濤般翻涌,思緒萬千。
    定制?
    這兩個字如同針芒般刺痛著他的神經。這哪里是他定制的?這分明是組織精心策劃,為了方便他們將從華夏搜刮來的珍貴文物安全運送回國,特別配發的專業裝備!
    這種箱子,內部巧妙地分隔成各種大小不一的隔斷,可以根據文物的尺寸和形狀進行隨意拆卸、外加組合,確保每一件文物都能得到最妥善的保護。
    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他竭力保持著鎮定,臉上的笑容也顯得有些僵硬。他暗自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不能露出絲毫破綻,否則,多年的苦心經營將付諸東流。
    “啊……是的!”中橋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微微點了點頭,故作輕松地說道,“秦老板,您過獎了。”
    “這箱子確實是我特別定制的,為了更好地保護這些珍貴的文物。不過,箱子只是個形式,最重要的是里面的東西,您說對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觀察著秦浩峰的表情,試圖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異樣。
    “秦老板,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東西吧,您覺得怎麼樣?”中橋主動岔開話題,試圖將秦浩峰的注意力從箱子上轉移開。
    說著,中橋從箱子里拿出了第一個物件,小心翼翼解開包裝,之後將物件輕輕放到了桌面上。
    秦浩峰看到眼前的物件,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一件寶石藍地洋彩蓮花如意萬代尊,口唇邊,寬頸,鼓腹,撇足。瓶器面以琺瑯描繪,寶石藍為地,頸部彩繪如意雲紋,並垂掛珠花及吉慶蓮花紋;頸處蕉葉紋、及描金凸稜兩周;以描金如意為耳,餃掛松石綠萬壽及礬紅描金綬帶。
    清乾隆 御制寶石藍地洋彩蓮花如意萬代尊
    肩為纏枝番蓮,腹為主紋為洋花及纏枝番蓮;口足及部分裝飾描金,器內口頸及底皆施湖綠色釉,底心留白方框內以紅料書 “大清乾隆年制” 六字篆款。
    器身大多滿地繁花,極少留白,從風格上來判斷,就應該是乾隆時期的,此器繪滿洋蓮、銀蓮花、洋菊花卉,其中亦加入華夏傳統裝飾,配置罄及如意雲紋,描繪精妙細致,充分表現紋飾之外特有的吉祥連連寓意。
    葉紋及圓點紋均以白料暈染或點飾光點,明顯表現西洋光影明暗的繪畫方式,秦浩峰將尊拿在手里,仔細認真的看了兩遍,心中有了答案,此器所用釉彩至少在十種以上,釉彩亮麗,描繪精妙為監陶官唐英所監制,這類洋彩器為宮廷的藝術收藏重器,而非一般陳設用器。
    秦浩峰的指尖輕輕撫過那件寶石藍地洋彩蓮花如意萬代尊的釉面,觸感如絲綢般細膩光滑。瓷尊通體散發著內斂而華貴的光澤,仿佛在訴說著兩百多年前乾隆宮廷的輝煌。
    “這釉色……”秦浩峰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探尋,又似乎有著幾分篤定。
    他微微眯起眼楮,將所有的光線都聚焦在那一抹寶石藍之上,他緩緩地轉動著手中的瓷尊,讓光線從不同的角度滑過釉面,仔細觀察著釉色的變化。
    “典型的乾隆御窯寶石藍,鈷料純正,發色沉穩。”秦浩峰頓了頓,像是要給自己的判斷增加更多的說服力,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看這藍色中微微泛紫,那是雲南所產上等鈷料的特征,與景德鎮當地鈷料有著十分明顯的區別。”
    中橋站在桌子旁邊,雙手不自覺地搓動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眼楮緊盯著秦浩峰的一舉一動,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秦浩峰的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他的神經。
    通過剛才的觀察,他發現秦浩峰和陳陽看物件的時候,動作和習慣幾乎如出一轍,無論是眯眼的姿勢,還是手指觸摸瓷器的力度,都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中橋的心中不禁泛起嘀咕,看來真像外面說的那樣,陳陽的這兩個兄弟,真是學到了陳陽的精髓,甚至可以說,他們已經將陳陽的鑒寶技巧完全復制了過來。
    “秦老板好眼力,真是慧眼如炬啊!”中橋在旁邊微微點頭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恭維,“您說的沒錯,這確實是乾隆年間的御制瓷器,當年也是宮里的陳設品,價值連城。”
    秦浩峰並沒有理會中橋的恭維,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觀察之中,仔細地檢查著瓷尊的每一寸表面,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尊身通體施寶石藍釉為地,在寶石藍的映襯下,其上以洋彩繪纏枝蓮花紋顯得更加鮮艷奪目,間飾如意雲頭與�d字紋,寓意著“萬代如意”,象征著吉祥如意,世代相傳。
    蓮花的描繪極為精細,每一片花瓣都層次分明,色彩過渡自然流暢,特別是花心處的粉紅色,鮮艷而不妖艷,嬌嫩欲滴,宛如初春的桃花一般,這正是乾隆時期特有的胭脂紅彩,也是鑒別瓷器年代的重要依據之一。
    “像這洋彩的繪制工藝……”秦浩峰的手指輕輕地停在蓮花紋樣上,感受著那細膩的觸感,“筆觸細膩流暢,線條婉轉自如,毫無遲滯感,足見畫工的深厚功底。”
    “乾隆時期的畫工都是內務府精挑細選的頂尖匠人,他們從小就開始學習繪畫技巧,每一筆都經過嚴格的訓練,才能達到如此精湛的水平。”說著,秦浩峰小心翼翼地翻轉瓷尊,查看底部,只見足圈修坯工整規矩,露胎處可見糯米胎質,細膩潔白,宛如一塊上好的美玉一般,這正是景德鎮御窯廠特有的高嶺土,也是其他窯口無法仿制的。
    中橋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的從內側口袋里掏出一方潔白的絲質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汗水,生怕動作太大引起秦浩峰的注意。
    “外面都說,秦老板跟陳老板學到了精髓,”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但努力保持著平靜,“今日一見,秦老板果然是行家中的行家,什麼細節都瞞不過您的火眼金楮。”
    “就連這釉色的微妙差別,您都能一眼看出,實在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秦浩峰听到這番話,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那是一種被認可後的滿足感,但他立刻意識到這種情緒的外露,迅速收斂了表情。
    他的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而專業,那雙銳利的眼楮透露著多年鑒定經驗積累的威嚴。
    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起瓷尊,動作輕柔得如同在處理一個熟睡的嬰兒,然後緩緩地將瓷尊輕輕放置在鋪著深藍色天鵝絨布料的台面上。
    放好之後,秦浩峰微微側過頭,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中橋,那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和幾分玩味,“中橋先生,您這樣奉承我並沒有什麼實際用處,”
    他的聲音平靜而冷靜,透著職業鑒定師的權威感,“在這個行業里,一切都要用物件本身來說話,空口白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您這件乾隆年間的御制寶石藍地洋彩蓮花如意萬代尊,”秦浩峰停頓了一下,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從工藝和品相來看,確實是一件不錯的東西,釉色純正,繪工精細,底足規整,各方面都符合乾隆御窯的標準,但是……”
    隨後,秦浩峰拉長了語調,輕輕撇了一下嘴,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但是按照目前的古玩市場行情來說,它的實際價值並不是很高,這一點您需要有個心理準備,不要期望值過高。”
    “那您看,這件物件到底能值多少錢呢?”中橋站在一旁,雙手不安地搓動著,眼神中透露著明顯的擔憂和期待,聲音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我這心里實在沒底,還請秦老板給個準話。”
    秦浩峰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那清脆的敲擊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中橋先生,我們還是先看看您帶來的其他物件吧。”他的語氣變得更加謹慎,“如果其他的東西品質不錯的話,或許我能在總體價格上給您稍微抬高一些。”
    “畢竟做生意講究的是整體考量,單件物品的價值有限。”
    “好的好的,那就麻煩秦老板了!”中橋連忙點頭稱是,臉上露出感激的表情。
    說著,他親自小心翼翼地從箱子里將第二件物件取出來。他的動作格外謹慎,取出後,中橋輕手輕腳地走回桌邊,恭恭敬敬地將物件擺放到桌面上,然後退後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秦老板,請您過目!”
    “呦呵,這個瓶子倒是有些少見啊,”秦浩峰看到桌上的物件時,眼楮瞬間亮了起來,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沒想到中橋先生的手里居然還收藏著這樣的稀罕物件。”
    他興致勃勃地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桌面上的瓷瓶拿了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端詳,“青花穿花游龍圖長頸膽瓶,從這繪畫的風格和瓷質的特征來看......”
    秦浩峰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這又是一件乾隆時期的精品物件,看來中橋先生對乾隆時期的瓷器,偏愛有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