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景年的心中，這欺行霸市的楊三，肯定是個滿臉橫肉的家伙，與面前這胖子形象截然不符。
“是有幾年沒見了，你都發福了。”
王龍笑了笑，脫掉了鞋子，很自然地盤腿坐在炕上。
“嗨，你不也有白頭發了嗎！”
楊三說著，目光落在李景年身上︰“這位小兄弟是？”
王龍很隨意地介紹道︰“這是我司機小李。”
李景年沖著對方微微鞠躬︰“楊總好。”
沒等楊三說話，王龍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來，過來坐吧，一起吃兩口。他們家的炖雞湯可是很有名的，不少人都開車過來排隊品嘗。”
“謝謝王總。”
李景年很听話地走過來，但沒有拖鞋，只是挨著炕坐下，幫著二人倒酒，伺候局兒。
楊三上下掃了李景年兩眼，臉上笑容不變，沖王龍說道︰“我說，龍哥，你現在到哪都喜歡帶個司機啊，譜這麼大嗎？”
“呵呵。”王龍同樣面不改色，拿起酒杯，淡然地說道︰“小李這人不錯，很合我的胃口，我打算好好培養一下，所以出來進去的，就願意把他帶著……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楊三拍了拍手，哈哈大笑︰“反正你也沒兒子，培養個接班人也是對的！”
⺪！
這死胖子，說話可真狠啊！
王龍捏著杯子，沒有發火，只是若有所思地掃了楊三一眼。
楊三卻繼續看著李景年，笑呵呵地問道︰“你就是把趙虎全身骨頭抽碎的那個李景年？”
李景年愣了一下。
這事傳得這麼快嗎？
王龍笑著說道︰“楊總問你話呢，實話跟人家說就行。”
“是我干的。”李景年這才點了點頭，承認了。
“英雄出少年啊。”楊三伸出手來，拍了拍李景年的肩膀︰“你小子干得不錯，那個趙虎這兩年有點太猖狂了，就踏馬欠收拾。不過，你小子這麼能打，在王總那邊屈才了，跟我混怎麼樣啊？保證給你空間，讓你大展拳腳！”
李景年面色一僵。
好家伙，當面挖牆腳嗎？
這個楊三，看上去挺和善，其實根本就沒把王總放在眼里啊……
而王龍就坐在那邊，慢悠悠地喝著酒，也不說話。
李景年婉言謝絕︰“謝謝楊總厚愛，其實我這點本事真不算什麼，也就王總厚愛，給了我出頭的機會。要是沒有王總，誰能知道我是誰啊。”
“呵呵……”雖然被拒絕了，楊三也沒生氣，反而笑道︰“你這小子，年紀輕輕，說話卻有一股老油子的風格。”
“孩子的問題可以先放放，老三啊，大家時間都很寶貴，不如就直接聊聊正事吧。”
不等李景年說話，王龍放下酒杯，直接切進了主題︰“說實話，大家認識這麼多年了，我不想跟你傷了感情。但這東道溝的地皮，你是非搶不可嗎？”
“哎呦，我的龍哥，你這話是哪說的！”
楊三卻趕忙擺手，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怎麼能談得上搶呢？雖然你已經洗手不干了，在我心里，可是一直很尊重龍哥的！但咱們都是商人，在商言商！東道溝那塊地皮，你看上了，我也看上了。你想賺錢，我也有一群兄弟要養啊。你說這政府既然讓大家競標，那咱們就正常競標唄。總不能因為老哥你一句話，我買賣就不做了吧，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做買賣，當然沒問題。”
王龍看著楊三，一字一頓地說道︰“但是，你把我派去招標的經理，還有相關人員，腿都給打斷了，這也叫正常競標嗎？”
“龍哥，這事兒跟我可沒關系啊。”
楊三卻搖頭說道︰“我可是個守法的生意人，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我是不做的。要不你問問你那些招標的工作人員，他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了？”
李景年在旁邊看著，都有點無語了。
你麻麻的，這個楊三真行，論無恥的程度，要比那個趙虎強多了！
王龍臉色沉了下去，低聲問道︰“老三，這件事情，是沒得談了嗎？”
“龍哥，你听我跟你說，你看是不是這麼個道理啊。”
楊三拿出一根華子，給自己點上，慢悠悠地說道︰“要是二十年前呢，你龍哥想干什麼，一句話，我楊三肯定照辦！畢竟那會兒，你龍哥的大名能鎮得住整個魚龍市，誰敢不給你面子？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看看外面，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大家都忙著搞錢！我尊敬你，叫你一聲龍哥。但換做其他人，誰還認得龍哥是誰，你說是不是？”
這話可太過分了，等于在打王龍的臉了，李景年連忙看了一眼自家老板的臉色。
不過，王龍依然端坐在那，不但沒生氣，反而還笑了︰“老三啊，你這話說得實在！現在這個時代，一切都是用錢說話。來來來，喝酒。”
“喝酒喝酒。”
楊三跟王龍踫了下杯子，但喝酒的時候，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有些發飄，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王龍卻一直跟沒事人似的，仿佛真的就是出來跟老朋友喝酒聊天而已，時不時還會談起一些過去的事情，然後唏噓一番。
兩個多小時後，王龍終于放下了酒杯，笑呵呵地說道︰“老三，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聚。”
“這麼早啊，我還尋思多聊會兒呢……來，我送送龍哥。”
楊三也跟著起身穿鞋，一路說說笑笑的，送到了外面。
二人一路上相安無事，甚至臨走前還握了握手。
一直到上車之後，王龍的臉色才冷了下來，松了松領口說道︰“這個楊三，還是跟當年一樣，貪得很。”
“王總……咱們要放棄東道溝嗎？”
李景年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呵呵，怎麼可能呢。”王龍笑了笑，繼續說道︰“他搞的那些小手段，沒什麼用。我今天來跟他吃飯，也是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他能收手。只可惜……”
他沒再說什麼，李景年也沒有多問，默默地繼續開車，往洗浴中心的方向駛去。
……
與此同時，楊三回到了農家院。
“嘩啦！”
磚瓦房的門推開，一群人嘩啦啦地掀開那些單間的簾子，從里面涌了出來，在院子里拉成了一排。
其中一個寸頭青年，惡狠狠地瞧著賓利車遠去的方向，直到看見影了，才扭頭問道︰“大哥，姓王的什麼意思？要不要大伙再給他點教訓瞧瞧？”
“⺪，這個老逼登，還以為自己是當年的龍哥呢。”
楊三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著點不屑說道︰“別管他，今天來就是跟我裝逼來了，想倚老賣老，搶老子的標！小武，記住了，只要是他手下招標的人，有一個給我打一個，全都腿打折！這東道溝，只能是咱們的地盤，明白沒有？”
“明白了，放心吧大哥！”
寸頭青年點點頭。
“鈴鈴鈴！”
就在這時候，楊三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一看，發現是自己遠在美國讀書的兒子，給他發來的視頻電話。
“⺪，這小逼崽子，肯定是又缺錢了！”
楊三說著，劃開了視頻。
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臉！他身上捆著繩子，衣衫襤褸的，臉上也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血淌的到處都是。
“爸！救我！救救我啊！”
對方哭嚎起來，眼淚和血水混成了一團。
楊三心跳驟停，急忙問道︰“兒子，兒子你怎麼了？”
視頻里，緩緩出現一只手，握著手槍，頂在了少年的頭頂上。
“別殺我，別殺我！！”
少年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想干什麼！放了我兒子！”
楊三眼珠子都紅了，死死攥著手機，沖著屏幕不斷怒吼。
“楊老三，不想你兒子死，乖乖退出競標。不然，等著給他收尸吧！”
屏幕里傳來一個變聲器處理後的聲音。
“啪！”
視頻隨後被關掉，屏幕上倒映出楊三蒼白的臉。
他渾身癱軟，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過了半天，終于扯嗓子發出一聲怒吼︰“王龍！我⺪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