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落魄時,自己想什麼,看別人就像什麼。
我估計這個家具店的老板是有些干不下去了。
剛才夢里說不定就在想著去哪打工呢。
所以他看我也像是找工作的。
人啊,都覺得當老板威風,其實當老板的心酸,操那麼多的心,反而不如跟人打工,省心。
當然啦,不是什麼地方都能上班摸魚的。
對于那些上黑心工廠或者遇到黑心老板的地方,受人壓榨,那種痛苦的滋味,反倒沒有躺平著舒服。
看得出這個老板並不黑心。
不過也沒有什麼上進心,否則自己那麼爛的手工做出的家具擺在這里,應該是要臉紅的。
這種木頭用的是雞翅木,又叫大葉紫檀,它質地堅硬、紋理細密、色澤深沉,是制作紅木家具的常用木料。
這套家具的木料雖然稱不上等,但也確是難得的好料。
“這料子不錯,可惜手藝差了一點。”
我摸了摸那塊紅木家具。
“切,你懂個毛……毛毛雨啦!”
這個店老板被我打破了美夢,又被我奚落,立刻就想發火。
不料,此時我一手摸著那套紅木家具,一手掏出了一疊百元大鈔,堵住了他的嘴。
這招我是跟崔強學的。
當初跟著他在大漠邊疆地區玩。
那時民風彪悍,一言不合就動手。
所以,禮貌謙恭什麼的都不好使。
唯一好使的就是錢。
錢能使鬼推磨,也能讓人舌頭打轉。
店老板發火的話說了一半,見到我手里的錢,後半句就變得跟撒嬌一樣了。
“老板,好眼力啊!我這個料子可是采自深山老林,快要絕跡的紫檀木啦。
這種木料用一份,少一份。
這東西少見啦,這套家具你買回去可以傳家……
哦,可以孝敬父母,長輩,或者送給丈母娘,絕對好使!”
這個店老板的腦子還算靈活。
不僅對我吹噓拍馬,還順著竿子爬,只強調這家具木料很好,不再講它的造型。
“我不買家具,我想買料子!”
我拍了拍這套紅木家具。
“你說這料子是你自己采的?”
“哦……”
這個店老板見我醉翁之意不酒,不再說話,而是在那里摸下巴。
估計他猜不透,我這個年紀,要買木料做什麼。
“這套家具,我掏雙倍的價錢買了!”
我也不跟他廢話,先套住他再說。
“真的?”
他見我這麼說,眼楮一亮,伸手就要拿錢。
“哎……”
我把手一揚,那一疊百元大鈔從他眼前滑過,他的眼神也跟著錢在空中轉了一圈。
“這家具我當原料買,同樣的木料,我花3倍的錢買,你還有沒有?”
“有,有……”
這老板估計是好多天沒有什麼顧客了,見我如此豪爽,滿口應承著,生怕我這個財神爺跑了。
我把錢拍到那個紅茶幾上。
這個老板趕緊抄起來塞進口袋里,他一邊往口袋里裝錢,一邊還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張望著,好像是害怕同行看到。
“木料在哪里?”
“噓,不要聲張,你跟我來……”
這個老板趕緊把我往他的家具店里面領。
店鋪里面不大。
卻還是設了一個茶座。
這是賣家具的基本操作。
特別是賣紅木家具的。
第一可以裝得有文化一點。
第二,賣紅木家具強調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這店鋪看上去,有時一個月也賣不出幾套,除了天天的喝茶,也就是喝茶了。
這個老板的茶跟他的手藝一樣差。
而他的舌頭也跟腦子一樣活。
我想問出來他家具的料子來自哪里。
結果他話繞了半天,也沒有透出一個有用的消息來。
反倒是想從我的話里套出我的背景。
最後,他看我守口如瓶,眼楮骨露露一轉,告訴我︰木料是他自己從山上采的,而要木料就需要跟他一起上山。
這家伙雖然手藝很差,腦子倒是靈活。
他是不想做一錘子的買賣,所以想跟我捆綁在一起。
我倒是無所謂。
反正是需要在這個地界混,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我也不跟他廢話,直接讓他啟程,去尋木料。
在錢的驅動下,這家伙的腿腳也變得跟他腦子一樣快了。
關了店,租了車,我們一起朝著他的老家奔去。
這個老板叫馮三。
家離幃城有200多公里。
那個地方是山區。
深山老林,人跡罕至,又在南邊,所以多年生的好木料都在那里。
馮三的老爹也是個木匠。
手藝在十里八鄉也算出名。
只是到了馮三這一代,心思就不在這行當上面了。
他想著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想在家里呆。
再加上學手藝也不是那麼容易。
他忍不住了老爹天天逼著他在刨花里打轉。
有一天,偷溜出去,到外面闖世界去了。
結果,混了兩年,什麼錢沒賺著,還差點讓人把腰子給嘎了。
嚇得這貨,衣服都沒穿就跑回老家了。
回到老家,馮三的精神氣也就像消耗完了似的,干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老爹雖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子沒什麼出息。
但還是想辦法給他張羅了一場婚事。
靠著自己多年積攢的錢,在鄰村給他找一個婆娘。
雖然馮三不怎麼勤快,但好在長相還可以。
自己的老爹做家具在村里也算有些地位。
那姑娘看了他的模樣,再加上家境也不錯,也就這麼嫁了。
嫁到馮家沒幾年,馮三的老爹就過世了。
把老爹安葬完之後,他的那點積蓄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此時馮三的老婆已經給他生下了一兒一女。
一家人四張嘴,馮三就算是想混日子,也混不下去了。
他想重操老爹的舊業,結果,時代變了。
農村人也喜歡那些新穎的家具款式。
再加上他那個三腳貓的手藝,別人也看不上楮。
竟然沒有幾個人請他打家具。
馮三見在農村混不下去,干脆一咬牙,到城里去混。
所以,他就先到城里的家俱城轉了一圈。
發現做紅木家具的利潤大,就動了這門心思。
自己家所在的山里,有天然的料子。
再加上自己還有著手藝。
整套紅木家具自己賣,那不來錢快嗎?
只是馮三還是高看了自己的手藝。
他從山里弄出來料子,自己弄成家具之後,一套都沒有賣出去。
也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我的出現,讓他已經見底的事業起死回生了。
所以,他現在就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我。
當然,他這一路上,可沒有把這些窘境都告訴我。
這一切自然是我從他一通吹牛逼時,猜出來的。
不過我沒有把他吹的牛皮給扒拉下來。
這家伙這麼能吹,一路上倒也挺有意思。
為了弄木料,我們找了輛皮卡。
租車錢是我出的。
馮三當司機。
他開著大皮卡,招搖地回到村里。
離著老遠就按著喇叭。
那陣勢就跟鬼子進村似的,驚得街坊四鄰都出來圍觀。
馮三一邊散著煙,一邊趾高氣昂地走進了自家的院子。
一進這個院子,我就覺得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