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菡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她看著波光鱗鱗的海面和從海平面上正在升起的晨曦。
過了一會兒才對我說道︰“
其實越是看上去強大，不可名狀，不能知全貌的怪物，越可能有著致命的弱點。”
她轉過頭，臉上露出一種女人知性的美。
她接著對我說
“其實我與山姆接觸之後，在被他身上的邪靈逐漸侵蝕的過程中，我也並不是完全都是一種被支配的狀態。
很多時候，我是清醒的，理性的。
我在這個時候就會思考，我在經歷著什麼？
我所接觸到的東西。
我所觸踫到的這些知識。
這些不可名狀的，不肯顯露真身的神明。
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後來，我算是有些明白。
不讓你知道，是為了拉開距離感，讓你感受到神聖，讓你覺得他的偉大，讓你臣服，讓你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奴僕。
不讓你窺見全身，是為恐嚇，是一種壓制，是讓你不敢升起反抗的念頭。
不可名狀，是為提升自己的價值，是為了保證自己血統的高貴，是避免他們所看不起的，鄙視的螻蟻們涉足他們領域，進入他們的階層和圈子︰……”
甦菡這番說辭听得我雲里霧里，我感覺她好像是在說主神，又好像在說別的東西。
“你說像主神這樣近似神明的東西，最怕什麼？”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問︰“最怕什麼？”
“怕被看透，更怕與底層的生物生活在一起，再說得露骨一點，是怕自己的血統被玷污……”
我一愣︰“你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甦菡說道︰“我在大學里選修了社會學，其實明白了一件事，任何既得利益者，或者統治階層都會想辦法形成自己的壁壘和圈子，這就好像他們修建了一個阻止被管理者和那些卑微者向上爬的了的，不可逾越的長城。
同時，他們自己又會形成自己的規矩與約束。
比如說，只能貴族之間通婚，不能與貧窮階層有血緣關系。
這樣其實就是避免階層的流動，就是為了讓階層之間的溝壑拉開得更大。”
听到這里我算有些明白了。
我對她說︰“你是說，這些主神也有著類似的契約和價值觀？”
甦菡點點頭︰“主神並非只有一個，像它這樣能量的應該還有其它的存在。主神之間也會有矛盾，也會相互算計，相互吞並。
當然，它們也有著嚴苛的規矩，對血統的純淨有著更高的要求。
據我的推測，不能沾染卑微種族的血液，就是它們嚴苛的法則。”
“不可沾染卑微種族的血液？”
我這時大概明白了甦菡是如何把主神給逼得自爆了。
“主神們為了強調自己血統的純淨，應該給自己定下了這個規則。
因為你一旦沾染上之後，自己的血統就不純淨了，也就不能被神族所容忍了。
因為你破壞了神明不可戰勝，不可知，不可不敬的那種神秘感和距離感。”
甦菡算是把背後的原因都講明白了。
其實就是神明之間有一個約定，為了保證神明的純潔和神聖性，神明的身體內不可沾染卑微種族的血。
否則就需要自爆。
我明白了甦菡把自己的鮮血涂抹在主神的傷口上，然後，讓自己的血與主神融合，給它進行了“污染”。
“那你為什麼在自己手掌上刻下那個六邊形的符號呢？”
我又問她。
“那個六邊形符號，類似于一個不可磨滅的記錄，這個記錄用于在神明之間傳播知識和事件。
所有的六邊形符號所記錄的東西應該都會被神明分享和查看。
我用那個六邊形的符號，最終就是讓主神明白，我今天用血液沾染他傷口的事情全神明都會知道，讓他放棄掩蓋自己的希望。”
甦菡的話，讓我明白了，那個六邊形符號是近似于區塊鏈一樣的東西。
當有它標記的事件發生之後，這件事最終都會傳遍整個神明世界。
從這一點來講，方芳她們在城堡里發生的一切，最終所謂的神明都會知道。
可就是這樣，他們卻都是視而不見，或者說是習以為常，或者說，對人類這樣的虐待和恐嚇，他們根本不在意。
螻蟻。
人類會在意自己腳下的螻蟻嗎？
或許在那些神明眼中，人類還不如那些螻蟻的吧。
“主神自爆後，三個火球為什麼會重新變得無序，造物主為什麼又重新沉睡了呢？”
我又進一步問道。
“你了解過他們的文明嗎？”
甦菡轉頭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
“混沌是永恆的本質，秩序是虛假的表象！
這是他們文明對整個宇宙的定義。
只有周圍是混沌的時候，它們才會覺得是安全的。
它們的造物主只有在混沌的環境里才會沉睡。
所以，那三個火球都是以混沌的狀態運行的。
無規則的，三體的狀態。
用來保證造物主是沉睡的狀態。”
“他們有些神明為什麼害怕造物主醒過來？”
我問甦菡。
“你如果是已經放飛自己的學生的話，你會願意自己睡著的老師醒過來嗎？
或者說，如果你是一只寵物的話，正在自由自在地玩耍，你會願意睡著的造物主醒過來嗎？”
甦菡的話一下子點醒了我。
不過我又有了新的疑惑︰
“為什麼還有一些主神或力量想方設法要造物主醒過來呢？”
“你猜猜呢？”
甦菡有些調皮地看著我。
我想了一下，笑著對她說︰“世界是不公平，地位是不平等的，現在的秩序是穩定的，但分配是不均等的。
那些底層的，處于不公平地位的人，是希望通過一次世界的變更，改變現狀的。
就像是那些正受到欺壓的孩子，想叫醒自己的父母幫自己出頭，或者重新分配糖果一樣。”
甦菡點點頭︰“嗯，你很有智慧，的確是這樣的。”
“這樣說的話，那主神的行為該如何解釋呢？他為什麼前期答應你的請願，讓造物主醒過來，後面又拼命阻止呢？”
甦菡說︰“只在存在一個社會形態的文明，就會有這樣的人存在，他們就像草原上的等待死尸的禿鷲，當兩個種群開始廝殺之後，它們趁機下嘴搶奪到嘴邊的肉。
這些人在對著階級斗爭冷眼旁觀，卻不忘了在階級斗爭中撈好處。
它們對斗爭的結果不在乎，在乎的只是在這個過程中撈錢，這就是所謂的︰誰贏了，他們幫誰。
造物主其實在準備甦醒的時候會散發出巨大的能量，這些能量可以給主神大量的補給，讓它變得更為強大。
咱們看到的主神在那里用觸手像是催眠造物主，實際上就是在吸取造物主的能量。
它假裝失憶答應一方擺正火球，本就是找個借口來這樣操作，想為自己謀取能量
只是它沒想到，自己會玩砸了。
我們雖然打不過它，但可能它們通過規則來打敗它，逼著它自爆。
這叫什麼來著？
對。
用魔法打敗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