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圍在江靖遠身邊看著，他也不發怵，旁若無人地做著自己手上的事。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一看他的手法就知道他是個老鉗工，別看年紀不大，接觸這行的時間不短。
第二個零件出來，都不用江靖遠自己去測量，嚴肅大哥戴著手套拿過去，認認真真地測量起來。
跟本子上記著的數據一對比，絲毫不差。
嚴肅大哥很滿意︰“唔！技術不錯，零件做得很成功。年輕人！來我們單位吧！以後我專門給你打下手。”
江靖遠听了這話，一個哆嗦，差點將手上的鋼料砸在地上。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愛給他打下手？
他只是來做幾個零件而已，用不著誰給他打下手。
“老孟！你別嚇著人家孩子。”大叔瞪了眼嚴肅大哥老孟，溫和地笑著，“我給你打下手。他說話太直接，不會拐彎抹角，無趣。”
老孟一听，放下測量完的零件，沖大叔吼︰“老王！你要不要臉？我怎麼無趣了？你有趣？有多少？”
老王臉上一僵，大笑︰“哈哈哈！我有很多，你要嗎？”
江靖遠沒管他們，只顧著自己上鋼料，調整好角度，開動機床。
嬉皮笑臉的老王走過來，問江靖遠︰“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單位？”
“沒有。”江靖遠搖頭，“我還要上大學呢，沒時間。”
老孟一錘定音︰“大學畢業了來，就這麼說定了。”
後邊過來了一位瘦高個兒，戴著眼鏡︰“老孟！你別強人所難，這位小兄弟不會來咱們單位的。”
“為什麼？”老王老孟異口同聲地問。
戴眼鏡的人瞅了瞅他們︰“因為他大學畢業後，絕對是頂尖人才，咱們單位就算想要都排不上號。”
老孟若有所思︰“說的是，也許他會進總部。”
老王跟著點頭，一臉向往︰“說不定會去秘密核心單位。”
江靖遠︰“？？？？”
我還沒進大學呢？你們這是把我畢業後的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什麼秘密核心單位？做什麼的？
江靖遠對他們的話很感興趣，就是不敢問出口，既然是秘密單位，肯定不是尋常人能知道的，他還是不要問了。
繼續盯著銑床上的零件，沒一會兒，董明跑了過來。
瘋了一般的大叫︰“壓力測試過了，我們成功了，成功了。”
“真的？”
“太好了！”
“獎金不用發愁了！”
“哈哈哈！好開心！”
所有人圍著董明，相互擁抱，江靖遠站在一旁看著，也替他們高興。
能攻克一個難關，是他們集體的榮譽，值得開心。
沒想到的是，大家忽然朝他走來，將他高高抬起，向空中拋起來。隨後接住，再拋再接住。
“哎！你們這是干什麼？快放我下來。”
江靖遠有點不太適應這種熱情，他還得盯著銑床上的零件呢。
你們高興歸高興，禍害我做什麼？
一連拋了七八下，大家才放過他。
董明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小江！謝謝你給我們的建議。”
老孟依然一臉嚴肅地告訴江靖遠︰“這是我們對待同甘共苦的兄弟才有的感謝方式。”
老王樂呵呵地笑︰“呵呵呵！嚇著了吧？多來我們單位幾次就習慣了。”
其他人沒說話，也跟著笑。
江靖遠看著大家，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你們沒必要這麼客氣。”
老王笑得更大聲了︰“哈哈哈！小江！你不知道你的提點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多寶貴。”
“他不懂，以為就動了動嘴皮子。”老孟不苟言笑的表情中隱隱帶著無奈，“你上下嘴皮一踫，解決了困擾我們許久的難題。”
其余人的目光里帶著一絲驚訝，愕然，和贊賞，個個熱切地望著江靖遠，搞不懂年紀輕輕的他，怎麼就成了經驗老到的老鉗工。
想必期間也吃了不少苦，小小年紀出來討生活，真不容易。
許老爺子回來了，將所有人都趕回了各自崗位，他一個人獨霸江靖遠。
“那個東西送過去安裝了，壓力什麼的都測試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小江！我給你申請獎金吧！寫個地址給我，回頭把領下來的錢給你寄去。”
“不用了。”江靖遠笑著拒絕，“爺爺！我真的什麼都沒干，哪兒好意思要什麼獎金？
我做這幾個零件的材料費少算一些就行了，車間大家嘔心瀝血做出來的東西，怎麼能算我頭上？”
許老爺子長久地沉默著，隨後微微頷首，他明白了江靖遠話里的意思。
他不想出風頭，把零件成功的功勞都算在了車間大家的身上，他只想做這幾個零件。
“材料費不算你的，零件做好你拿走就是。你小子仁厚，是個好青年。
你不要獎金那我就不申請了，事情得說清楚，也許以後對你會有幫助。
好好讀大學，分配工作時要真沒理想的好單位就上咱省里來，爺爺這兒永遠為你敞開大門。”
“謝謝！”江靖遠心里很是感激，“爺爺！我記住了！”
許老爺子拍拍江靖遠的肩膀︰“你小子是個有志氣有能耐的，少年困苦不要緊，能磨礪人的意志。
男人嘛！吃點苦不算什麼，一定要腳踏實地。爺爺會關注你的，往後你去了哪所大學，爺爺會跟老樊一樣在邊上看著。”
“樊叔跟我說了，我的分數絕對能進京都大學。”
在來的火車上，樊落的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說他的分數進京都大學沒問題，讓他填志願時就填那兒。
听言，許老爺子笑出了聲︰“你小子可以呀！居然能考上京都大學，你樊叔去找你是不是因為你的數學特別好？干我們這一行的，數理化必須好，不好不行，干不了。”
話都說到了這兒，江靖遠也沒隱瞞，點頭承認了。
“是呢，他去找我是想讓我放棄上大學，直接來數學研究院。我不想，我想讀大學，想干自己喜歡的事。”
“你做得對，研究院是不錯，可跟喜歡的事業比起來，還是枯燥無味了些。”老爺子支持江靖遠的決定，“別听老樊的，咱就讀大學，干自己樂意干的事，氣死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