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白老師們有沒有找到兼職？這幾天的兼職收入又如何呢？請看！”
李錄伸手朝鏡頭一抓，手拿開時鏡頭已經轉場了。
時間大概是上午，烈日炎炎，他站在一棟小區樓下。
“大家看到李錄五了嗎？沒看到？再仔細看看！”
宋河和相曉桐停下筷子，認真看屏幕上的畫面，找到目標。
樓頂！
李錄身後一棟小區樓的樓頂上，有一道穿灰色校服的人影掛著吊繩，正固定在樓外忙碌，像個蜘蛛俠，隱約能听到電鑽的突突聲。
“十七樓外牆上那個人，看到沒有？就是李錄五！他正在打承重，就是往牆壁上打兩根鋼釘進去，把攀岩繩掛上，這樣就可以順著繩子往下走。”
李錄一邊講解，視頻右半邊出現了李錄五高空作業的第一視角，穿運動鞋的腳踩在窗邊上，電鑽上套著袋子，正突突鑽一旁的外牆。
李錄五腳下便是十幾層高的懸空，無遮無攔，樓下的汽車和樹都縮小迷你，視角看上去格外恐怖。
宋河點開彈幕，果然網友們也膽戰心驚。
“這鏡頭給我看恐高了！”
“嚇人，看不得這個！”
“李錄五操作蠻規範，我家裝空調外機，師傅連個安全繩都沒綁就翻出去了，給我腿都嚇軟，喊師傅回來系安全繩，師傅大大咧咧說天天干沒啥事……”
“這兩根釘子真的能撐住一個人的重量嗎？看的我都不敢喘氣！”
“這種危險工作確實該交給機器人啊，我家請空調師傅來的時候，恨不得給他系八百根安全繩！”
“八百根安全繩，你玩捆綁呢？”
李錄回頭看了片刻高空中李錄五的操作，繼續面向鏡頭講述。
“我爹就是空調工，既會裝空調，也會修空調，年輕的時候我爹修空調比較多，但現在空調越來越便宜，很多人空調壞了壓根不修，直接換新的，所以我爹年齡大了腿腳不利索之後，反而是裝空調的活兒越來越多。”
“本來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我高考落榜之後，如果找不到好工作，退而求其次的辦法就是跟著我爹裝空調，讓他教我怎麼裝，等我學會他就可以退休了。”
“但有個關鍵問題，我這人有點恐高，尤其爬到高層樓外去，我光看看都腳軟，所以我不確定我是不是真能干得了這個活兒？”
“沒想到命運奇妙，我抽到白老師了，所以先派一個白老師來試試裝空調，李錄五願意來，我爹昨天先教了它一天，今天它就來上崗嘗試，倒也不是它完全自己干，我爹也在樓上指揮它。”
講到這，樓上有人從窗戶里遞出碩大笨重的空調外機。
懸掛在樓外的李錄五伸手接過，動作很穩，彈幕都擔心的失手滑脫沒有發生，它按部就班地安裝起來。
李錄抬頭看，明顯也松了口氣，繼續面向鏡頭講述。
“今天來裝的這一戶很特殊，給大家講講。”
“這戶老板姓趙，蠻有錢，大家也能看出來這是個高檔小區，距離京海四中附屬小學特別近，金牌學區房，十年前就三萬一平米！後來京海四中出了一個宋河一個楚龍，名聲爆了，全城有錢人搶著把孩子送進四中附屬小學，學區房飆升到六萬一平米，今年漲到快七萬，這里是整個京海市最貴的地方！”
“但趙老板這麼有錢，過去五年一直沒裝大空調，家里靠風扇和那種移動式小空調避暑，還從制冰廠買成箱的冰塊，幾十斤大冰塊一天用好幾塊，擺在家里散冷氣，每天光冰塊運費上百塊錢。這些手段都不怎麼管用，全家人經常熱的汗流浹背，但就是沒裝個大空調。”
“為什麼？五年前趙老板從另一個小區住，裝空調外機，那個倒霉空調工從十樓掉下去摔死了，房子一下變成凶宅，價錢毛掉了，而且事發當時趙老板在樓下抽煙，親眼看到空調工摔死在他面前，崩了一褲子的血，給他嚇出心理陰影，搬新家之後打死也不敢裝有外機的大空調，不敢讓空調師傅爬出去。”
“當然也有人說，不會買一樓二樓的房子嗎？生意人很多都迷信，趙老板也迷信，算命師傅曾經給他算了一卦，說他只要住在高層，生意就風生水起，一旦住在低層，立馬毫無進賬！所以沒辦法，只能住高層，只能夏天忍著熱！”
“熱了這麼多年，現在有機器人空調工了，趙老板家里總算能裝空調！反正機器人哪怕摔下去，房子也不至于變成凶宅。”
鏡頭一切，進入結算畫面。
胖胖的趙老板滿面笑容，打開鱷魚皮大錢包，唰唰唰點了數張紅鈔票出來，遞給太陽穴亮著藍色圓圈燈的李錄五，李錄五客客氣氣道謝，又轉手把錢給了李錄，臉上還帶著邀功的表情。
下樓的電梯里，李錄對著鏡頭晃動手里的鈔票。
“這一單賺了800塊錢！其實這不是正常單價，京海市本地的行情，裝低層空調收200，裝高層空調收400，純粹是趙老板太高興了多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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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活兒還沒干完，還有訂單等著李錄五去做，視頻末尾我會盤點一下李錄五當空調工的總收入！接下來咱們看看李錄四！”
李錄伸手再次一抓鏡頭，手拿開後再度轉場。
交警在路口吹哨指揮，車輛人流浩浩蕩蕩往前走，幾乎全是家長帶著孩子，赫然是一所中學門口，考生們正奔赴高考考場。
太陽穴帶藍圈燈的李錄四，正站在路邊一個小攤位後，頭頂上兩個招牌，一個招牌是專升本培訓機構的名稱，另一個招牌寫著免費送考生文具。
不斷有路過的學生和家長伸手要文具，李錄四便遞過去一個塑料袋，袋子里裝著黑筆、涂卡筆和橡皮，邊送邊喊廣告詞。
“祝你金榜題名！專升本或考研請選擇我們探花郎網校！”
李錄四情緒相當飽滿，每句祝福語鏗鏘有力，臉上一直掛著無比真誠的祝福笑容，一遍遍毫不疲憊。
開考鈴響過，考場門口的街上變得空蕩蕩，不再有一個學生，但眾多家長們留在考場外等待。
干等也是等，幾十號家長便圍在李錄四的攤位旁，七嘴八舌咨詢閑聊起來。
畫面一轉，站在遠處的李錄朝鏡頭笑了笑。
“這就是李錄四的工作！每年高考季，很多培訓學校會在校門口擺攤，純打廣告不行，交警城管容易過來驅趕，所以就給考生們發一發免費文具，擺攤就顯得很正當了。”
“這份工作的收入有兩個，一個是底薪，在這站一天給一份錢，一個是拉人，有家長留下電話號碼，會給一份提成。”
“具體賺多少，視頻末尾咱們再聊，再看李錄三！”
李錄抬手抓鏡頭，手松開時場景再變。
他戴著正壓式呼吸器，大面罩遮住整張臉，身上白色防護服，防範嚴密站在一扇虛掩的防盜門前。
“友情提示，大家飯前飯後不要看了，接下來的畫面可能過于惡心！”
“首先科普一種病，第歐根尼綜合征，也叫骯髒混亂綜合征或眾議院綜合征，名字不重要，這種病的主要特征就是生活極度髒亂，宅在家里不敢見人，垃圾堆積如山！”
“今天咱們要看的一套退租房，就是一個第歐根尼綜合征患者住過的房子，本來請了保潔來打掃，一天給一千塊錢，保潔來看了一眼直接拒單了，房主抬價數次都沒有保潔願意來干，本地保潔群給這房子拉黑了，確實已經髒到保潔們擔心染病的程度，生個病進醫院指不定花多少錢呢。”
“但機器人不擔心感染，李錄三臨危受命，這兩天來清理這套房子！”
李錄對著鏡頭比了個三二一倒計時，猛地推開房門。
電腦屏幕前吃飯的宋河和相曉桐同時臉綠，不約而同暫停咀嚼，默默扭頭吐進垃圾桶，放下筷子後仰。
客廳滿地都是外賣包裝袋，已經看不見地板顏色了，至少好幾百袋外賣堆在一起，醬汁湯渣撒在地上，牆根甚至蔓延碧綠的霉毛，幾十只蒼蠅嗡嗡亂飛。
李錄望而卻步，沒敢往里走，表情復雜地沖鏡頭挑挑眉，“幸虧我戴了呼吸器，不然一開門這味兒我得直接嘔了。”
嘩嘩的聲音，李錄三從一個房間里出來，穿著黑雨靴黑雨褲，手臂戴著大橡膠手套，拎出剛剛裝滿的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打了個結放在走廊上。
“確實難聞！”李錄三皺眉，看向鏡頭揮揮手，“全是腐爛發酵的味道，我的嗅覺傳感器能分析出四十多種腐爛物，大部分是食物爛掉的氣味，還有木頭櫃子發霉的味道，老鼠腐爛的味道。”
“屋里還有老鼠？”李錄嚇了一跳，邁進門內的一只腳立馬縮到門外。
“有的，廚房陽台臥室有四個很黏的板子，上面粘了八只死老鼠，我剛剛還听到小老鼠的動靜，可能有老鼠在廚房做窩了。”李錄三道，“蟑螂也不少，和課堂上學的不一樣，屋里的蟑螂不會飛，個頭也小，大概瓜子那麼大，可能是小蟑螂。”
“那種板子名叫粘鼠板。”李錄對它說，“蟑螂有兩大類，北方是德國小鐮，南方是美洲大鐮，京海市算南北交界，蟑螂大多數是這種小的，往南才會出現那種走起路來有腳步聲的大蟑螂。”
“粘鼠板，我記住了……為什麼我們家里沒有蟑螂老鼠，學校里也沒有？”李錄三好奇，“這里卻這麼多？”
“哎呀，他媽的正常房子就不該遍地老鼠蟑螂！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野生老鼠呢！只見過那種寵物店里跑小籠子的倉鼠。”李錄吐槽，“一般很糟糕的房子里才到處老鼠！”
“曼頓哈是很糟糕的地方嗎？”李錄三甩開一個大垃圾袋，低頭收撿地上的垃圾。
“你還知道曼頓哈？”李錄吃驚，“課堂上講到世界地理了嗎？曼頓哈是燈塔一個有錢城市紐城的富人區，好地方，很多燈塔劇背景就在那里，何來此言啊？”
“我看了一本老書，塔勒布教授寫的《黑天鵝》，書很難懂，里面許多詞我還沒學，其中有一小段，大概意思是眼楮看到的只是結果，但背後看不到的過程往往相差很遠。”李錄三把裝滿的垃圾袋打結，又掏出一個垃圾袋撐開，“講到這里，塔勒布舉了個例子，說他在曼頓哈一家餐廳吃飯，親眼看到廚房里有老鼠跑出來。你剛剛說糟糕的房子里才有老鼠，我以為曼頓哈是糟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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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這事兒……他媽的無解難題，再好的城市，都一堆一堆的髒飯店，反正顧客看不到廚房，廚師們搞不搞衛生全憑良心，良心這玩意兒很稀缺。”李錄詫異，“你現在都開始看這麼深奧的書了？”
“看不懂，只能看懂一點點。”李錄三搖頭，“我們數學課老師課間的時候在看這本書，我就借來讀了讀，我還需要學習很多。”
“不著急，慢慢學！”李錄道，“你自己在屋里干活兒吧，我下樓透透氣，有事情從窗口喊我，我怕我一直在這站著，過會兒有老鼠竄出來。”
“好的！”李錄三很乖。
李錄搖搖頭，伸手一抓鏡頭，轉場！
場景到了廚房，李錄二穿著白圍裙，手拿菜刀在案板上 剁餡！
整個廚房干淨的堪稱一塵不染，地板瓷磚牆都擦得發亮，剛剛看過那麼髒的環境，再一看這個畫面，簡直有洗洗眼的效果。
畫面快進，李錄二在盆子里調肉餡，賣力揉面 面，一個個手工包好的肉包子出現，整整齊齊排列在蒸籠里，蒸籠擺滿，開火蒸包子！
畫面一切，李錄在鏡頭中露臉，他坐在餐桌邊，面前盤子里擺著四個拳頭大包子，他用筷子夾起一個，咬開，濃郁的湯汁立馬流出，看著都香！
宋河和相曉桐終于又拿起筷子，忘掉李錄三的保潔畫面，繼續吃飯。
“李錄二的工作，就是蒸包子！”李錄邊吃邊解釋，表情明顯是吃爽了。
“白老師學這種手藝活兒特別快，這包子店是我二姨的，昨天早上我帶李錄二過來應聘，二姨教了它兩遍，它基本就學會了，然後自己練了幾遍，練到晚上，做出來的包子味道已經和我二姨做的一模一樣！”
“我二姨天天做包子，連做十幾年都有點腱鞘炎了，年輕時還能從早到晚一直做，現在每天就做三百多個，賣完就關門，都不夠街坊鄰居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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