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頭上測嗎？”有神童蹲下去想拿起頭盔。
“不戴不戴，直接這樣測！”一旁的機器人開口了，“稍等片刻，頭盔需要先充電自檢！”
話音剛落，滿地頭盔上方冒出幽藍色的百分比讀數，從1開始慢慢跳到2，顯然需要幾分鐘。
不少神童有點沮喪，就像游戲迷听說有畫質更逼真的游戲出來了，卻在試玩會門口被攔下來不許進！
“性能得翻五倍以上，還得做成完全體的超算服務器才能用，現在性能既沒到五倍，服務器也只是小樣機，你戴上之後沒準會撞上不可預知的效果。”宋河解釋，“怪夢還好說，就怕會對大腦健康和心理健康產生不良影響！”
“我們一直擔心出一種事故，就是控夢頭盔失控之後，讓人在夢里經歷現實中根本沒有的極度恐怖場景，從而摧殘心智。”相曉桐描述，“所以最開始都讓外星動物園里的猩猩猴子們試戴，穩定之後再高薪找志願者戴，還要模擬各種故障模式和黑客攻擊，調整很久才敢發售。”
神童們恍然大悟。
“那相院長您說的……極度恐怖場景出現過嗎？”楊玉問。
“有過，頭盔1代早期打磨的時候有一大堆故障，千奇百怪。”相曉桐點頭，“幸運的是大多集中在猩猩實驗里，等真人志願者試戴的時候沒出過太大的亂子。”
宋河看了眼滿地頭盔上的自檢數值，走到30了，還有點時間能閑聊。
“2代頭盔其實不算徹底成熟，想上市銷售必然還得打磨，這是個肥差，回頭我挑一批研發超算過程中貢獻最多的同學，系統地教教你們怎麼做。”宋河說，“趁這會兒講幾個小例子，大家有個朦朧印象。”
“一種典型的故障模式，就是剛剛相院長說的極度恐怖場景。”
“為什麼呢？噩夢本身就是常見的夢境，但凡活到今天的智慧生物都在過去幾百萬年進化出了十足的焦慮和恐懼心態，不會焦慮不會恐懼的動物早就滅絕了。”
“夢境開始的時候，如果沒能順利進入頭盔給構建的夢境，而是大腦自顧自開始做夢，湊巧觸發了噩夢，就很容易出問題！”
“外星動物園有只猩猩名叫柑橘，它很害怕蜘蛛，自然界的紅毛猩猩很少有怕蟲子的，從娘胎里出來就在樹上，身邊天天都是蟲子，甚至會覺得蟲子很可愛……但柑橘記事起就在動物園里，待在干淨整潔的室內環境，出去爬爬樹也很少見到大蟲子，因為我們一直往園里噴殺蟲劑，所以它對蜘蛛有恐懼感。”
“有一次柑橘戴頭盔測試，剛進入夢境還很正常，夢見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接著它忽然感覺耳朵癢，伸手一摸，手上多了一只花蜘蛛，嚇得瘋狂甩手從床上跳起來。”
“當時頭盔的識別能力還很差，看到柑橘的大腦活躍，以為夢境是對的，而且讓它很高興，于是開始依照老信號路徑進行加強！”
“柑橘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小枕頭蠕動起來，枕頭布撕開，一大片凌亂的蜘蛛腿伸出，接著上百只花蜘蛛從它枕頭里噴出。”
“柑橘嚇傻了，掉頭拼命跑，跑到紅毛猩猩館的小假山上，不少其他紅毛猩猩都悠閑地蹲在樹上，柑橘驚恐求助說它枕頭里全是蜘蛛，床沒法睡了，結果周圍坐滿幾棵樹的紅毛猩猩盯著它嘿嘿笑，肚皮同時破開！”
“每只紅毛猩猩的下半身都變成一米長的巨大蜘蛛腿，很快整座假山上全是小汽車那麼大的巨型蜘蛛，同時天上開始下蜘蛛雨，瓢潑大雨澆在柑橘身上，潮水般的小蜘蛛往它身上爬，直到徹底活埋。”
“夢境頭盔有穩定夢境的作用，正常情況下受到這種驚嚇早就醒了，但柑橘沒醒，清楚感受自己被滔滔蜘蛛吞沒，數不清的小蜘蛛順著口鼻耳朵爬到它體內，灌到它整個身體像氣球一樣膨脹起來，最後它自己肚子也裂開，伸出一米長的巨型蜘蛛腿。”
“夢醒之後，柑橘連續好幾天非常驚恐，扭著頭到處看，看到點疑似蜘蛛的東西就尖叫不止，我們得用藥物幫它鎮定下來，原本它很喜歡自己的小枕頭，醒來之後馬上用樹枝挑著小枕頭扔進垃圾桶，從此之後再也不要任何枕頭。”
“當時還是榴蓮學過一些心理醫生的書，自告奮勇去開導柑橘，慢慢把它的精神狀態恢復穩定，兩周後柑橘才算徹底恢復正常，甚至還出現了輕微的脫敏，當它真看到蜘蛛網上的蜘蛛，不像以前那麼害怕了，因為夢里的蜘蛛雨恐怖的多，一只待在蛛網上不動的小蜘蛛就顯得非常安全。”
宋河看一眼頭盔上的百分比讀數，60，他繼續講。
“柑橘的夢還是能描述的，無非是頭盔對蜘蛛這個刺激信號進行了錯誤加強，也有些紅毛猩猩經歷的夢壓根難以描述。”
“有只猩猩夢見歸墟，歸墟懂吧？古代傳說里一個巨大的無底洞，八 九野之水不停流進去，但永遠灌不滿。”
“那只紅毛猩猩夢到的歸墟極其遼闊巨大，大到無法形容，邊緣可能有幾萬公里遠，像太空中天體一樣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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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地方極度陰暗，視線所及全是黑白照片一樣的深色，仿佛螞蟻掉進了巨幅鉛筆畫里，它就在一片虛空中不停墜落，強風震耳，把它身上的毛都剝掉，之後突然又一片死寂，風聲沒了，耳朵被吹壞了，只有骨頭傳來的嗡嗡震動聲，怎麼掙扎都是徒勞，墜落了整整半小時才醒過來。”
宋河頓了頓，目光掃過表情認真的神童們。
“醒來之後那只紅毛猩猩呆掉了，精神恍惚，它說自己可能是短暫進入了陰間，從此之後它性情大變，看整個世界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並且開始通讀各國關于地獄陰間的書，至今沒從那場夢里拔出來。”
相曉桐開口補充︰
“還有一只紅毛猩猩的夢更宏大，但不是空間宏大，是時間宏大，總共測試了一個小時，它說感覺自己在頭盔里度過了五六年，醒來之後也覺得世界非常幻滅，時間變得極其不真實，明明過了五六年時間，怎麼就只有一個小時呢？”
“後來這只猩猩一直在研究維度，它懷疑自己的意識可能進入了高維世界，所以時間扭曲了，它相信只要自己找到辦法，那麼時間將會不存在，它可以活在永恆中，幾十年的猩生可以拉長到一萬年。”
眾多神童一動不動地听，眨眼思索，很多人明顯試圖在腦海中想象這些夢。
“講了這幾個例子，我們事後復盤，都是頭盔錯誤判斷了猩猩們的夢，並錯誤加強了猩猩夢里不穩定的幻覺！”宋河說。
“本來睡夢中大腦的想象力是有限的，比如夢見蜘蛛，可能就夢一只兩只，但頭盔加強後變成了傾盆蜘蛛雨。比如夢見墜落，正常情況下會夢見從樹上掉下來，從床上掉下來，結果一加強成了歸墟。”
“夢境頭盔的故障，讓紅毛猩猩經歷了原本不可能經歷的超現實體驗，幾乎必然觸發心理精神上的問題，為什麼？”
“因為猩猩大腦也好，人腦也好，都是在現實環境里慢慢進化來的，像一台處理地球上特定問題的機器，而極端加強的夢遠遠超出了現實能帶來的刺激，離開了大腦的使用範圍，繼而導致大腦紊亂，我這麼說能理解嗎？”
眾多神童連連點頭。
“除了這種恐怖夢，其他類型的失控夢也會帶來巨大麻煩。”宋河想了想，“你們有沒有這種經歷，因為在夢里見到現實中認識的人，醒來後對那人的心理感覺完全變了？”
有些神童茫然搖頭，也有十多個神童猛點頭。
“臨床上有過一些例子，大企業經典的大辦公室，一間辦公室好幾十人，每人一個小工位各干各的，除了有業務往來的人比較熟悉，其他同事就是點頭之交。”宋河道。
“有人偶然在夢里見到一個平時沒怎麼注意的同事，夢里兩人相處的非常愉快，醒來之後到現實里見到那個同事，居然也會產生很強的親切感，越看越順眼，最後甚至因此發展到結婚。”
“听著很荒謬對吧？其實這種情況非常多，原本沒感覺的人，因為一場夢而生愛生恨，具體的機制現在沒有定論，因為這玩意兒很難研究。”
“有些學者解釋為潛意識的涌現，其實那個夢到同事的人，早就心里隱隱覺得那位同事笑起來很好看，說話聲音很好听，但工作太忙沒多想，慢慢忘掉了，做夢無非是把已有的情緒記憶釋放出來。”
“控夢頭盔一旦出故障，讓用戶夢到現實中的人，並和情緒綁定，那醒來後很有可能也會影響現實里的人際關系，這種故障的後果甚至不比前面說的恐怖噩夢要小，它會不知不覺強烈干擾一個人的現實生活。”
“控夢頭盔2推出市場之前，我們必須把這些安全隱患排除掉，多上幾道保險，回頭接手這份差事的同學務必認真，麻煩很多，但不容絲毫馬虎！”宋河嚴肅叮囑。
“明白！”眾多神童異口同聲。
相曉桐忽然遞來一支筆，宋河抬手接過，白色熒光筆。
他愣了一下，看到老婆手里也拿著白色熒光筆，她走到樣機機箱旁，舉起筆寫了起來。
相曉桐在雙數機箱上寫數字，2號機1.04、4號機1.11、6號機1.09……
宋河明白了，也上前在單數機箱上寫數字，1號機1.95、3號機2.03、5號機2.79……
“院長這是你們算的理論預測值嗎？”有學生反應迅速。
“對！”相曉桐寫完10號機停筆，“後面五個還沒來得及算！看看準不準吧！”
話音剛落，滿地控夢頭盔響起輕微的叮叮提示音，自檢進度集體走到100，變為正常的綠色燈！
在一旁等待的幾個機器人立馬動手，給樣機通電！
滿地控夢頭盔同時開啟測試程序，燈光以不同頻率閃爍，數據出的非常快，一分鐘後機器人便念結果。
“1號樣機，1.77倍！”
宋河皺眉，抬起熒光筆，在理論值下方寫上實際值，漆黑機箱上的瑩白字樣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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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 1.95倍1.77倍】
“2號樣機，0.99倍！”
相曉桐嘶了一聲，也動筆在機箱上寫。
【2號 1.04倍0.99倍】
神童們有些不安，前兩個機箱上的數字相當不妙，院長算出的理論預測值其實已經比它們想的要差了，結果實測值居然更差，遠遠達不到預期！
機器人平靜的報數聲中，又是兩台樣機的測試數據出爐︰
【3號 2.03倍2.01倍】
【4號 1.11倍1.06倍】
神童們臉色不好看，宋河和相曉桐的臉色也不好看，大家情緒開始有些急，想知道到底為什麼實測值比理論值要低。
緊接著，機器人報出的下一個數卻讓所有人懵了一下。
“5號樣機，3.84倍！”
“誒？！”宋河露出喜色，抬筆用力書寫。
【5號 2.79倍3.84倍】
高出理論值一倍多！非常接近四倍性能！
突如其來的亮眼驚喜讓全場喧嘩起來，做5號樣機的學生激動擊掌！
“牛逼！咱們的路線正確！”
<vp！5號機拿了vp！”
“我已經有改進方案了！我覺得下周就能摸到五倍性能！”
“五倍輕而易舉啊，咱們還沒發力呢！”
機器人繼續報數，後面6到10號樣機迅速報完，有和理論值一模一樣的，也有差別巨大的，但沒一個達到三倍以上，10號樣機甚至只有0.12倍，負責的學生們臉都白了，直呼肯定哪里零件造錯組裝錯了，得排排故障重測。
宋河和相曉桐一齊來到第11號樣機前，目光忐忑。
前面的樣機都計算過大概有數，從11號開始什麼數值都可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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