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半。
宋河托腮坐在宿舍書桌前，啪啪按著圓珠筆。
桌面上壯觀地擺滿了打草紙，晦澀難懂的證明步驟寫了四十多頁。
隨便抽出一頁，全世界能看懂的人不超過500個，誰能看懂三五頁，拿一份普通高校的數學教職輕輕松松！
宋河兩眼發直，表情嚴肅，反復用手摩挲自己的下巴。
有感覺了。
快證明出來的感覺！
他原本對證明霍奇猜想絲毫不抱希望，和德維特的態度一樣，認為是本世紀絕對搞不定的超級難題。
但給神童們授課以來，每天海量關于霍奇猜想的知識灌入腦海，不知不覺寫下四十多頁證明，此刻隱隱浮現能證出來的感覺！
不得不說，這幫神童刷出的知識返點太凶猛，宋河腦子都快干燒了，上次遇到如此猛的知識返點，還是出高考卷那年……僅僅一屋子神童的返點能和幾百萬考生匹敵，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前幾天被拉進醫院體檢之後，他不得不放慢講課速度，把課堂知識密度降下去，延長課時到下午前兩節課，以此確保知識返點不會太過噴涌，把他噴倒在講台上。
“滴！”
宿舍門忽然刷開，打斷他的思緒。
回頭一看，是相曉桐，及膝的長款白色羽絨服，紅圍巾和紅色毛線帽，映得臉龐白里透紅，煞是可愛。
“還在證？”相曉桐過來看了一眼桌面，“別走火入魔了。”
“能走火入魔就好了，霍奇猜想這麼難的玩意兒，想入魔也入不了啊，思路連貫不起來。”宋河無奈道，“這麼早過來什麼事？不到飯點吧？”
“叫你出去跑步。”相曉桐拉拉他胳膊，“我想了想，雖然體檢報告說你健健康康，但你長期忙學術，運動是缺失的，從今以後我每天早上叫你去晨跑！”
“我不缺運動啊！我經常做俯臥撐！”宋河擼起睡衣袖子，展示碩大肌肉，“瞧瞧這塊兒！一點藥沒打，蛋白粉都沒吃多少，純天然無公害的！”
“健身不練腿，下一句知道什麼嗎？”相曉桐問。
“健身不練腿，早晚要羊尾？”宋河吃驚地看她，“怎麼？這就開始提前訓練我了？”
“胡說八道什麼！”相曉桐臉紅，氣的拍他肩膀，“健身不練腿，早晚要後悔！”
宋河實在不想出去傻乎乎滿山跑，奈何老婆固執擔憂他身體狀況，被拉了半天，宋河投降，披上羽絨服跟著老婆出去。
穿過漫長的走廊，只見一群小孩嘰嘰喳喳地堵在門口，伸頭探腦朝外張望。
宋河和相曉桐詫異，這個時間孩子們應該正跑的興起，怎麼今天都沒出去？
兩人往前走，有孩子回頭看到校長，奶聲奶氣地問好。
“聚在這干啥呢？不出去跑步嗎？”宋河好奇。
“校長外面下雪了，今天不讓跑步，上坡有人滾雪球！”小孩解釋。
宋河和相曉桐擠到門口，恰巧孩子們興奮大喊來了來了，往外一看，一人高的巨大雪球從山路上轟隆滾過，聲勢震天動地，猶如盜墓電影里的巨石機關！
“臥槽！”宋河嚇了一跳，這輩子沒見過和人一樣高的超級大雪球，有那麼一瞬他以為自己出幻覺了。
“真會玩啊，這山路長坡正好適合滾雪球。”相曉桐嘖嘖稱奇，“從山上放個籃球大的雪球，滾下來就兩米高了。”
“這路上得戒嚴吧？”宋河憂心忡忡，“哪個小孩跑出去，被這雪球砸一下直接砸死了！”
話音剛落，無人機亮著燈呼嘯飛過，“落石高發！請勿在路上停留！”
有無人機巡邏警告，但宋河依舊不放心，當即打開對講機下命令，出動衛兵把守山腳各個出口，確保孩子們不能出去亂跑。
跑步計劃告吹了，兩人轉身去食堂。
“我現在一遇到下雨下雪，條件反射就覺得王將軍要來。”宋河開玩笑。
“說不定他今天要來呢？”相曉桐也開玩笑。
“怎麼可能！”宋河說，“最近又沒啥事情，這荒郊野嶺的，他來干啥？”
兩人有說有笑走進食堂，剛一進去，迎面看到靠牆餐桌上兩道熟悉身影。
頭發半白的青年，身形挺拔的軍人，赫然是謝元勛和王將軍！
“ ！還真來了！”宋河震驚。
“王將軍，謝元勛。”相曉桐打招呼，“剛剛我跟宋河還聊呢，今天下雪了，是不是某首長要來了。”
王將軍很無語，“我現在讓你倆弄得快懷疑自己了！其實只是巧合罷了！快過年了正是下雪的時候啊！你們倆科學家要相信科學！”
“我們是數學家，算算每次見面都下雨的概率，負責任地說，將軍您身上多多少少沾點玄學。”宋河笑道，“稍等我去打個飯。”
片刻後，宋河和相曉桐各端一大盤早餐過來，兩人吃的很一致，奶油小面包外加水果沙拉。
“听說二位在天才院開班了，千禧難題沖刺班？”王將軍認真問，“孩子們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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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的不深，大多數能听懂。”宋河道，“沒指望孩子們現在證千禧難題，只是以此為目標，帶他們串沿途的知識點。”
王將軍點頭，表情復雜，“就算是基礎知識，娃娃們能听懂也很嚇人啊！”
“何止嚇人！令人懷疑人生！”謝元勛附和，“我帶的那幾個天才院學生課余研究火箭，這半年交的作業里數學部分越來越難，慢慢有大學數學生的味了！”
“很多孩子已經能做本科階段的數學試卷，只不過暫時拿不到高分。”宋河頷首，“最厲害的孩子智商200多，聰明到什麼程度呢？碩士階段的數學理論只要他們學過，做題滾瓜爛熟！”
宋河說完，對面王將軍和謝元勛吃飯的動作一齊停了。
足足三秒，兩人一動不動，像被施了定身法。
“真的假的？”王將軍語氣微微驚悚，“我倆月沒關注天才院情況，變化如此迅猛嗎？”
“茲事體大，我可不敢亂說啊！”宋河道，“您有空的話，我可以找幾個學生來讓您當面考考，保證震撼！”
“智商200多，小學年齡就學碩士內容？”王將軍驚得高低眉，“這種孩子，豈不……比二位院士還厲害？”
“這麼夸張嗎？”謝元勛扭頭四顧，看周圍孩子的眼神都變了。
宋河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沒法回答，如果論天賦，這幫孩子吊打他小時候，最拔尖的孩子們若再漲漲智商，追平他如今的腦力也並非不可能。
但他有掛！
只要他給神童們上課，神童們越強悍，反而會給他提供越多的知識返點！
將來他可能沒時間一直給神童們上課，但他可以寫教材，讓神童們對著教材學，效果是一樣的，還是能日日夜夜產生知識返點。
因此，這幫孩子只靠智商高，拼死拼活也很難超過他，戰力成謎的宋院長，像月亮一樣懸掛在孩子們天邊，跑得越快，月亮也移動的越快，永遠在前面。
宋河想過，自己這也算一種形式獨特的“實力不詳，遇強則強”，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
“長江後浪推前浪嘛，學生打不過老師，還能叫學生？”宋河豁達道。
“境界！”謝元勛佩服地豎起大拇指，“我教的學生要是比我牛逼了，我是心情很復雜的。”
“我也心情復雜。”宋河唏噓，“前些天我來給孩子們摸底考試，改卷的時候我心跳飆升。”
“怎麼說呢？”王將軍問。
“一方面，孩子們考的越好，國家下一代科研人才實力也越強悍，幸事！”宋河吃了幾口沙拉，“另一方面，如此數量龐大的超級天才，史無前例，我擔心會產生副作用啊！”
“懂你意思，技術失控。”王將軍頷首，“我們也開會討論過這個問題。”
“過于劇烈的科技爆炸，會引發什麼真的不好說，我確信這幫孩子長大之後，能對全世界科研力量形成碾壓，原本需要一個世紀才能做出來的技術，沒準他們十年就搞定了。”宋河道，“這種未來，既讓我興奮，又讓我擔憂，我改他們試卷的時候，強忍著才能不手抖。”
“我這次來，帶了一些消息。”王將軍說，“你關于科技過度爆炸的擔憂，听了我的消息或許會減弱一些。”
宋河深深看了他一眼，果斷加快吃飯速度。
相曉桐心領神會，也匆匆往嘴里扒水果沙拉。
不到五分鐘，四個人解決早餐，起身離開。
“去哪？我宿舍？”宋河問。
“行。”王將軍點頭。
宋河走在前面帶路，四人匆匆穿過走廊，路上遇到不少去食堂的孩子，孩子們還沒到變聲期，嬌聲嗲氣地喊老師好。
王將軍和謝元勛笑著回應，同時認真觀察孩子們的神態，天才院小孩的神態相當異樣且明顯，清一色的學霸眼神，兩人觀察許久，都若有所思。
到了宿舍，宋河刷證件，“請進！隨便坐！”
王將軍和謝元勛進屋，第一時間被桌上的打草紙吸引目光，湊過去看了兩眼。
“拓撲？代數幾何？”王將軍問，“宋院士你不會在證霍奇猜想吧？”
“厲害啊！”宋河吃驚，“您這都看得出來？”
“猜嘛，數學基礎我有一些，能看懂你寫的是什麼類型，再想想你再搞千禧難題沖刺班，和拓撲有關的只有龐加萊和霍奇，龐加萊早就證出來了，你只能是證霍奇嘛。”王將軍有點小得意，在一旁沙發坐下，“順利嗎？”
“不可能順利啊。”相曉桐笑著沏茶，“霍奇猜想本世紀解決不了的，他也就是試試。”
“實際上……隱隱有能證出來的預感了。”宋河說。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拋出來，屋里其他三人心中卻像爆了顆小炸彈，瞪大眼楮望著他。
“不是開玩笑？”謝元勛驚駭，“老宋你要是能把霍奇猜想解出來，你直接就成當世數學第一人了！德維特都得管你叫大哥！一手遮天了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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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著激動，只是有預感。”宋河笑著擺擺手，“我對這預感很警覺，不好說是偉大的直覺，還是魔鬼的幻覺？萬一只是幻覺，我上頭了白白陷進去，豈不浪費青春年華！”
“懂你意思，不是所有直覺都通向出口，很多令人欣喜的直覺通向陷阱。”王將軍點頭，“你是頂尖數學家，霍奇猜想這種數學界的珠穆朗瑪峰能不能爬，只能靠你自己感受，我們也幫不上忙。”
相曉桐沏好茶，往桌上擺了四個小杯子，剛要倒茶，謝元勛連忙起身拿過茶壺，“相老師別忙活了！我們喝茶自己倒！”
“剛剛將軍您說，帶來一些消息，能打消我關于技術爆炸的擔憂？”宋河問。
“不算確切消息，但蛛絲馬跡已足夠令人毛骨悚然。”王將軍沉吟片刻，“之前你收的報告回復里，有沒有提到戴森球跡象？”
“提了，說是目前總共觀測到三百多個疑似戴森球，特征是紅外輻射過剩。”宋河瞪圓眼楮，“我當時半信半疑，現在……不會證實了吧？”
“不好說。”王將軍道，“我們觀測到另一種可疑跡象，比戴森球還嚇人。”
房間里一瞬間寂靜無比，三個人屏住呼吸望著將軍。
“蟲洞。”王將軍艱難吐出兩個字。
房間里繼續寂靜，三個人都懵了，盯著王將軍半天，彼此面面相覷，一句話說不出來。
“蟲洞是怎麼觀測到的？”宋河毛骨悚然地問，“消息保真嗎？”
“不確定，這種東西現階段不可能確定，人類的能力和知識太有限。”王將軍道，“具體的觀測結果我也不明白，但听了一下通俗的報告，是這麼說的。”
“消息來自引力波探測實驗室，一個叫引力波回聲的探測項目。咱們說話聲音撞到牆壁有回音，引力波被反射也會出現回聲，就靠這種回聲來判斷蟲洞。”
“圍繞蟲洞的恆星數據是一個重要參考，如果引力場會被蟲洞影響，那麼恆星軌道會偏離標準的史瓦西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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