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曉桐尸體般倒在床上，頭插在被窩里。
她心態崩了。
苦戰數月、巨額資金投入、十數版樣機方案，最後換來的是……失敗？
曾經也遭受過科研項目失敗的打擊，但基本都是些玩票性質的小項目失手，砸了就砸了，也不心疼。
這次偏偏是最重要的大項目砸了，她頭暈。
宋河比她心態好一點，堅持進了暗室，坐在電腦前才心態崩，整個人癱在座椅上，目光空洞歪著腦袋，重現霍金癱姿勢。
終于，年少得志的宋河體會到了心態崩的滋味。
明明每次就差一點點！
就差那麼一點點，為何死活追不上？！
浙大團隊強的簡直離譜，無論宋河怎麼拼，怎麼思路噴涌，怎麼加班加點，對面愣是能保持半個身位的領先！
不得不承認，宋河十分佩服月腦團隊。
學術圈果然臥虎藏龍人外有人，頭一次當失敗者，原來是這般抓心撓肝，怪不得自己以前擊敗的同行們怨念刷的飛起，確實難受！
桌上手機突然作響，大分貝的手機鬧鐘聲打破房間里的死寂。
宋河解除癱瘓狀態，坐起來關鬧鐘。
床上的女尸也復活了，開口說話。
“你怎麼還定鬧鐘？有事情嗎？”相曉桐問。
“我心態有點崩，決定留十分鐘頹喪一下緩緩心態，十分鐘後滿血復活，再戰兩天玄燭方案。”宋河解釋。
“佩服，連心態崩都給自己限定時間，愛徒如此卷，為師自愧不如！”相曉桐有氣無力道，“為師此刻只想坐化……但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我也是。”宋河定了個鬧鐘，又癱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再挺尸一會兒，我還沒緩過來。”
“放棄吧放棄吧，別卷了，讓月腦登月吧！”相曉桐在被子里哀嚎，“最後四天時間，留兩天組裝超算，咱們就還剩四十八小時了，這點時間沒用了。”
“就這麼打道回府嗎？”宋河傷心，“別人事後問起，你出差幾個月去干啥了？答曰我當陪練去了？”
“別罵了別罵了，破房了。”相曉桐發出假哭的嗚嗚聲。
鬧鐘再次響起。
宋河關掉手機鬧鐘，目光看向電腦，深呼吸許久還是沒能鼓起勇氣。
不行！
這麼沉浸在挫敗感中就拔不出來了，得轉移轉移注意力！
沒交卷呢，還能掙扎啊！！
宋河起身，走到床頭櫃旁，拿起德維特密碼本，信手翻看。
這段時間他學了不少密碼，每當超算方案提交，等待組裝車間排產的時間，相曉桐便會給他上密碼課。
“上個課吧。”宋河推推她肩膀，“換換腦子，先從負面情緒里走出來！”
相曉桐把腦袋從被窩里拔出，捋開凌亂的頭發，“想學哪個密碼？”
“這個吧。”宋河翻了一頁，“看上去很有意思。”
相曉桐皺著眉頭審視片刻，忽然明白了，“這個叫迪菲黑爾曼墨克鑰匙密碼法。”
“听上去人多勢眾。”宋河心不在焉地點頭。
“用首尾簡稱一下吧，叫迪克密碼法……听著不對勁，叫黑爾曼密碼吧！”相曉桐說。
“黑哥密碼更朗朗上口。”宋河走神。
“之前我們講過二戰漢斯國用的恩尼格瑪密碼機，記得那台密碼機有個設計初衷嗎？”相曉桐問。
“記得，在設計恩尼格瑪密碼機的時候，設計者首先假定敵軍手里也有繳獲到的密碼機，盡量確保即便敵人得到了機器，依舊無法破譯密碼。”宋河說。
“黑哥密碼在這方面也很神奇，可以通過公開的討論建立秘密通訊，當時不少密碼專家被驚得目瞪口呆，稱其為密碼史上最反直覺的發明！”相曉桐說。
“公開的討論建立秘密通訊？什麼意思？”宋河目光一變，終于開始認真听。
“比如我和你用黑哥密碼交流，第一步咱倆各自挑一個秘密數字。”相曉桐翻身，用手戳著密碼本講解。
“第二步，咱倆各自用挑選的數字套進單向函數做計算，再把算出的函數值傳給對方。”
“咱們互傳函數值的時候，假設月腦團隊在竊听，即便它們竊听到了函數值，也壓根沒用，因為這倆數字壓根不是密鑰。”
“第四步，我們倆拿到對方的函數值，再結合自己的函數值進行一次演算，譬如互為底數指數。”
“比如我的函數值是a，你的是b，那麼我就算b的a次方的函數，你算a的b次方的函數，最後結果，我們兩個人會得到一個相同的數字，這個數字就是密鑰！”
宋河看了半天，和很多年前密碼學家們的反應如出一轍，目瞪口呆！
“稍等稍等，我想一下！”他撓撓頭。
“很簡單啊，你一看這個函數例子就明白了。”相曉桐又翻身躺下，繼續擺爛當咸魚。
“我……我好像理解了。”宋河片刻後說，“我打個比方，你听听對不對。”
“嗯。”
“比如咱倆各有一個顏料桶，桶里有一斤黃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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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桶里加一斤紫色顏料，你往桶里加一斤紅色顏料，咱們交換顏料桶。”
“我不知道你除了黃色還加了什麼顏色，你也不知道我還加了什麼顏色，但不要緊，只要咱倆再往桶里加一斤自己的顏色，最後咱倆手里的顏料桶就會顏色相同，這個顏色就是密鑰！”
“如果敵人成功竊听，相當于咱們中間交換顏料桶的時候，灑出來幾滴顏料在地上，被敵人拿走了。”
“但即便拿走了，敵人也無法得知密鑰究竟是什麼！”
“因為敵人判斷不出混過的顏料具體混合了什麼顏色，如果簡單粗暴把兩個桶灑出的顏料摻在一起，黃顏料的比例會翻一倍，也得不到密鑰顏色！”
相曉桐漫不經心地點頭，豎起大拇指，“悟性不錯，生動形象。”
宋河呆呆看了那頁密碼本片刻，腦海里突然開閘，洪水般的函數奔騰而出！
頭顱猶如被閃電劈開，大徹大悟！
【經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苦學，熬過曠日持久的思索，外加千萬里挑一的天賦，你終于深入數學無人區，成為足以名載史冊的頂尖數學家！】
【你所在的領域前無古人，後也未必有來者，你將顛覆人類對數學的認知，但能理解你高深智慧的人寥寥無幾】
【在這里，只有歷代數學家的鬼魂凝望著你，你將體會徹骨的孤獨】
【特授予“大宗師”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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