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山河!
甄玉的目光落在晏思瑤的手上,她也禁不住嚇得一哆嗦,這、這哪里還是人的手呢?
晏思瑤看出她的驚恐,她冷冷一笑“害怕了?覺得我是個怪物對吧?”
這時,從人群里又走出一個人來,是晏思文。
他目光復雜地望著妹妹,低聲道“思瑤……”
晏思瑤一時像是遭了雷擊!
她萬沒想到,親哥哥竟然也會找到這里!
“你們現在還來干什麼啊!”她的聲音帶著嚴重的顫音,充滿了哭腔,晏思瑤不停往後退,大滴大滴的淚從她眼里涌出來,“你們為什麼不干脆就當我死了!”
甄玉回過神,她猛然清醒,快步上前,再度抓住了晏思瑤的手“是我們動作太慢,思瑤,這是我們的錯……”
闕離徵皺眉道“你別抓著思瑤,她一發火,皮膚就會分泌可怕的毒液……會灼傷你的。”
甄玉這才醒悟,難怪自己的手心疼得猶如火燒!原來是因為晏思瑤的皮膚在分泌毒液!
這麼想來,闕離徵的臉也是這麼被毀掉的……
“放開我!我要你松手!”晏思瑤拼命掙扎,想從甄玉的手里掙脫出來,“你們早怎麼不來?!我受苦的時候……我像條狗一樣被那些突厥人折磨的時候!你們為什麼不來救我?!”
“是的,這是我們的錯,我和舅舅他們……我們找了你那麼久,就是沒想到你會在突厥這里!”甄玉咬著牙,她死死抓著晏思瑤的手,不管手心多麼疼痛她也不肯松開,因為甄玉明白,只要她在這里松了手,那麼她和晏思瑤當初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姊妹情,就再難接續了。
晏思瑤身子一軟,她不再掙扎,喃喃道“我被他們切掉了腦袋……我像狗一樣被他們關在籠子里!他們還拿鞭子打我……”
晏思文此時也走過來,他干脆抱住妹妹,低聲道“是我不好。思瑤,哥哥沒有能早點來救你……你應該生氣,應該責怪我們。”
這番話說出來以後,晏思瑤開始放聲慟哭。
然而甄玉卻感到,手心的劇痛不再延伸。
不知何時,晏思瑤不再分泌毒液了。
……然而,甄玉的掌心卻留下了永久的疤痕,雖然她自己對此,並不在意。
然後一群人進了屋,晏思瑤的情緒平復下來,這才慢慢和他們講述這大半年以來,自己的種種遭遇。
甄玉很認真地听著,但同時,她心中也有一絲絲異樣的感覺。
晏思瑤雖然是在講述,但細節卻很籠統,她沒有把那些可怕的細節講得很清楚。而這並不是從前那個晏思瑤的作風。
以前的晏思瑤,遇到任何事情都要抱怨一番,屁大一點事能被她夸張成屋子那麼大,一點小事情能嘰嘰歪歪講兩三天……
然而如今的晏思瑤,似乎懂得了節制,她收斂了自己的傾訴欲,將那些過于可怕,過于黑暗和殘酷的細節,悄悄隱藏了起來,只是大致講了講自己一路走來的經過,而對其中痛苦欲死的片段,一筆帶過。
雖然講到難過的地方,她仍舊會哭泣,會說“如果當時能有人來救救我該多好”,但那里面,並沒有過度的怨天尤人的味道。
而這在以前的晏思瑤,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換做從前那個晏家大小姐,恐怕是要怨恨成魔了。
甄玉心中,有一種酸楚的欣喜晏思瑤長大了。
她成熟了,有了主心骨,不再一味依賴長輩兄姊,她終于明白,人生就是會遇到這麼多可怕的事情,而她就算把哥哥姐姐、爹爹娘親全都逼到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真正成熟的人,就會是像如今的晏思瑤這樣。
而晏思瑤能夠走到如今這一步,有多麼不容易啊!
她正愣神,卻听晏思瑤不好意思地說“你們都吃了嗎?沒吃的話,我現在去做……”
甄玉還沒回過神來,闕離徵就馬上道“我還沒吃。”
晏思瑤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怎麼不在外頭吃呢?!我當你在外頭找到好人家了!在人家那兒吃香喝辣呢!”
闕離徵卻笑道“誰像你這麼好心,肯收留我吃香喝辣?”
晏思瑤臉上有些發燙,她故意狠狠道“也不知是誰,丟了張字條就跑了!既然你都說你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闕離徵說“咦?我只是告訴你,我要出去幾天,你想到哪兒去了?”
晏思瑤氣壞了,跳起來翻出那張字條,一把拍在闕離徵的臉上“你自己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這倆字難道不是你寫的?”
“是啊,是我寫的,但我只說我走了,我又沒說我不回來了……”
“你當時就不能再多寫兩個字?!”
“就那麼點紙!你讓我寫哪兒啊!”
晏思瑤被他氣得直翻白眼,轉身彎腰去收拾地上灑落的豆米,不再理他。
闕離徵賤賤地湊過來,他低頭看了看缸里的豆米,吃驚道“攢了這麼多?那你今天多做點!我要吃個飽!”
晏思瑤沒好氣道“你這脾氣真是沒救了,有吃的就一口氣吃完,沒吃的就‘哎呀思瑤趕緊去弄點吃的,我快餓死了!’”
甄玉在旁邊听得,噗嗤笑起來“思瑤,你還會做飯啊?”
晏思瑤有些不好意思“我哪兒會做什麼飯,也就是勉強弄熟罷了。”
她停了停,才低聲道“再怎麼不會,餓幾頓,也會了。”
听出她語氣的傷感,闕離徵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沒關系,以後咱們不會再挨餓了。”
晏思瑤抬起臉,勉強一笑“是啊,我就光坐這兒听你吹大牛,也听飽了。”
甄玉在一旁,內心這份震驚,無法言表!
倆人這神態,這姿勢,分明就是一對情誼篤厚的情侶。
難怪,從今天一開始闕離徵看見自己,就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花蝴蝶一樣撲上來嗡嗡個不停。
他對甄玉的態度,變得客氣而疏遠,禮貌有余,熱情不足,仿佛之前在花塢里,他對甄玉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全都不存在了。
原來,闕離徵心里,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他已經找到了他真正值得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