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山河!
婉妃當然不會如此好心。
她在和兒子岑凌霄談過之後,就開始在心中做一個大的盤算。
在此之前,景元帝曾經和婉妃約法三章不許挑戰皇後的權威;不許在宮里殺人;不許給太子下毒。
景元帝太清楚他這個寵妃的能耐了!
他對婉妃說,這三條是大忌,婉妃可以在此之上,任意行動,不管多麼狂妄,他都不會責罰她。
然而,一旦她觸發禁忌,那麼景元帝會毫不留情,不听任何辯解,立即把她趕出宮去。
這麼多年來,婉妃享受著頂級寵妃的待遇,生下了一男一女,而這也是宮里獨一份的。同時她也確實遵守著這三項禁令,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暗中行動落下痕跡。
但是這一次,婉妃卻打算出手了。
原因無它,景元帝眼下已經顧不上她了。
自從四皇子暴斃,景元帝肉眼可見的垮了,就仿佛他積攢了多年的精氣神,隨著這個最愛的兒子的死去,也跟著一同葬送了,甚至隱約露出了頹勢。
這讓婉妃明白,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做點暗中操作,萬一景元帝駕崩,三皇子就真的沒份了。
而且眼下景元帝完全陷入到了喪子的悲痛中,恐怕也沒有心力來管她做什麼。
至于藺妃的娘家,因為薄弱無能,更不會大動干戈地為她查證,尋找問題的根源。
岑熙嬌其實說得對,景元帝固然不太中意沉默又執拗的太子,但他也不怎麼熱衷于三皇子,覺得這個兒子太聰明,聰明到不好控制。
說不定對他來說,九皇子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哪怕他再幫扶小兒子五六年,也足夠將這幼子扶上儲君之位了。
那天,婉妃果然說服了藺妃,讓她最終決定,將自己的小兒子拜托皇後來照顧。
為此,藺妃特意拖著虛弱的身體,親自到了福寧宮,哭著求皇後“幫幫自己”。
藺妃的孱弱令皇後大吃一驚。
明明這女人半個月前還風風火火、每天笑盈盈過來給自己請安,步速快得能把宮女拋在後面……然而此刻,竟是連好好坐在椅子上都不行,得讓兩個嬤嬤扶著她,不讓她歪倒。
皇後趕緊搶步上前,扶住虛弱得像一根麥稈的藺妃,她一時心疼不已“藺妃,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身子會弱成這樣了?”
藺妃眼淚汪汪,白到發青的胳膊,死死攀住皇後的胳膊,她喘了口氣,這才啞聲道“皇後您也看到了,我如今這樣子……只怕是明天的太陽能不能看見,都是個問題呢。”
皇後也被她說得難過至極,她忙安慰道“藺妃,你別這麼說,過兩天我要玉兒擬個藥方子,專門給你補一補,你會好起來的!”
藺妃低下頭,垂淚道“皇後不用麻煩,我今天過來,是想求皇後一件事。”
皇後嘆氣道“你我何必如此客氣?藺妃你盡管說就是了。”
“我這樣子,皇後您也看到了。別說皇子日常的教養,就算是我自己,能起床吃口飯,就不錯了。”藺妃道,“我現在,非常擔心焰兒的安全,這些時日,我日想夜想,覺得只能把焰兒交給皇後您,我才能安心。”
皇後吃了一驚“藺妃,你的意思是,要把九皇子交給我來教養?”
原本,大祁後宮也有這樣的傳統如果皇子皇女的生母生病,或者本身品行不良,不適合撫養孩子,那麼這個皇子或者皇女,就得交給皇後親自撫養——先前岑子岳的生母淑妃一朝病重,襁褓中的岑子岳就立即被當時的皇後給抱走了。
然而如今這位皇後,性情柔和寬厚,即便是有嬪妃犯錯,她也不會蠻橫地去奪走人家的孩子。
因此即便是藺妃當面請求,皇後也依然面露難色,她沉吟片刻,仍舊說“藺妃,九皇子是你生的,這些年也一直被你親自教養,即便你現在生了病,那也只是暫時……你把他送到我這里來,恐怕不妥吧。”
藺妃一听這話,就哭起來。
“如果我有辦法保護他,我當然不願把這孩子交給別人教養,可是皇後,有人想要害我,還要害我的孩子……”她泣不成聲道,“我只有把焰兒交給皇後,才能安心。”
岑凌焰,不滿三歲,正是需要娘親的時候,而他的母妃如今已經是鶴唳風聲,草木皆兵,就連昨日身邊有宮女不當心、吃壞了肚子,甚或曬衣被的時候不小心踩空、跌落下台階,都被她認為是“有人在向她下毒手”的證據。
人一旦心里存了個念,那就看什麼都是問題了。
“嬪妾知道,皇後這兒是最安全的,您的人品絕對可靠,更別提,您身邊還有那位赫赫有名的永泰公主,除了皇後的福寧宮,我真的想不出,還能把焰兒放在何處了!”
看見藺妃哭得如此淒慘,心軟的皇後終于松了口。
“那好吧,這件事,你要先請示皇上,看皇上怎麼說。”皇後說完,又安慰地輕拍藺妃的背,“不要泄氣!藺妃,你會好起來的,我頂多替你照看焰兒兩三個月,早晚,他還是要回到你這個母親身邊!”
藺妃將自己想把皇子放在皇後身邊撫養的事,和景元帝說了。
景元帝很快就答應了。
于是次日,三歲的岑凌焰就在乳母的陪伴下,住進了皇後所在的福寧宮。
九皇子暫時被皇後撫養的事,傳到了擷秀宮。
婉妃臉上,露出一個莫測的微笑,她的第一步成功了。
旁邊貼身的宮女悄悄過來,附耳低聲道“娘娘,公主醒了,一直哭著想要見您。”
婉妃放下茶杯,站起身,溫婉地說“好吧,可憐的孩子,讓我看看她今天怎麼樣了。”
婉妃跟著宮女來到了女兒住的宮苑,進來房間,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沖鼻子的藥味。
這里大白天也拉著窗簾,床上,則落著厚厚的幔帳,幔帳里面,有人不停小聲哭泣,還喃喃不斷地說“母妃為什麼還不來?母妃不要我了嗎?……”
婉妃走過來她掀開紗幔,伸手攬過床上的女孩,柔聲道“熙嬌別哭了,母妃這不是來了嗎?”
而床上的熙嬌,用一雙空洞的眼楮望著她。
……很明顯,那是一雙喪失了神智的、白痴一樣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