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一直走到龍椅跟前,他沒有坐,卻示意安祿海︰“拿個小幾子過來。”
安祿海趕忙抱來了一個繡花墩,將它放在龍椅旁邊。
景元帝看看甄玉,神色十分親切︰“玉兒,你坐這個繡花墩,好不好?”
甄玉好奇地看看那個繡花墩,卻忽然伸手指著龍椅,啊啊了兩聲。
景元帝一怔,忽然笑起來︰“你要坐這里?”
皇後的臉都白了!
甄玉竟然要求坐龍椅!這不是大逆不道嗎!雖然她現在痴傻如幼童,可一旦激起景元帝的怒氣,她照樣沒活路!
于是皇後趕緊低聲喝道︰“玉兒,胡說什麼!快謝罪!”
豈料,景元帝一點都沒生氣,他只是淡然一笑︰“玉兒,這張椅子坐起來可不太舒服哦。”
這話,一語雙關,竟讓皇後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甄玉疑惑地看了看龍椅,又看看旁邊的繡花墩,她本能地察覺,景元帝說的是真的,硬邦邦的木頭椅子,確實沒有柔軟的繡花墩坐著舒服。
可她還是固執地搖搖頭,指著龍椅啊啊了兩聲。
皇後急了︰“玉兒,那不是你坐的地方!”
甄玉也一臉的著急,她指著繡花墩︰“姨姨……矮……那個,高……”
她又指了指龍椅,那意思是,繡花墩太矮了,她不喜歡,她要坐高一點。
景元帝一點沒發火,卻被她逗樂了︰“你這麼喜歡這張椅子啊?那好吧,姨丈抱著你。”
說完,他竟伸手抱過甄玉,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全場一片嘩然!
景元帝卻好像根本沒看見坐吧。”
大家全都一臉古怪,覺得這狀況詭異極了,但是誰也不敢開口問。
還是太傅晏𠠬起身道︰“皇上,還是讓永泰公主坐到老臣這邊來吧。”
景元帝不在意地擺擺手︰“太傅請安坐,永泰公主今天就坐在朕這里。”
“可是,這不合禮數……”
這話沒說完,景元帝一個犀利的眼刀扔出來!
“給甄玉下毒的人,可不會認為這不合禮數!”
一句話,震驚了全場。
太傅更震驚︰“皇上是說……有人給永泰公主下了毒?!”
景元帝眼神非常冰冷,他掃視了一圈眾人,這才淡淡道︰“不過下毒之人恐怕得失望了,有朕護著永泰公主,什麼樣的狼子野心也不可能得逞!”
這話說得非常重,底下百官嬪妃,全都屏住了呼吸!
還是安祿海圓滑老練,他看看場面實在太肅殺,于是賠笑道︰“皇上,是不是……該開宴了?”
一句話提醒了景元帝,他緩緩點頭。
宴會正式開始!
第一道環節,當然是獻壽禮。
五皇子獻的是一幅牡丹屏風。這幅屏風不是從普通繡坊買來的,卻是百多年前,大祁著名的刺繡名手簡勝的遺作。
刺繡通常是女性才會從事的工作,然而簡勝此人卻是個男的,據說他出身富豪,家中根本就不缺錢,刺繡純粹是一種愛好,起初他假借姐姐簡雯的名號,將自己的刺繡作品送去了幾間有名的繡坊售賣,誰想一炮走紅……姐姐簡雯也成了各路財閥想要登門求娶的對象,弄得簡雯哭笑不得,只好對外坦白,作品都是弟弟繡出來的。
據說,簡勝性格非常古怪,長得五大三粗壯如張飛,卻偏偏熱愛一切女性的活動,比如繡花,踢毽子,剪裁,烹飪……
尤其他繡起花來,能好幾個時辰不挪窩。
簡勝一生沒有娶妻生子,而且只活了短短三十八年。而立之後,他就不再隨便向外界出售自己的作品,而把大部分時間放在了鑽研上,于是刺繡工藝愈發的爐火純青。
正因為後期作品非常少,所以簡勝的刺繡流傳至今,已是價值連城,隨便一幅團扇大的作品,就能賣出上萬兩銀子,而且是真正的有價無市,人稱“簡繡”。
所以五皇子的這幅刺繡屏風一抬出來,全場圍觀群眾的眼楮都亮了!
五皇子十分得意地說︰“兒臣也是找了許久,才找到了這幅屏風。兒臣用這幅屏風來賀母後壽辰,再合適不過。”
在眾人嘖嘖稱贊聲中,就連景元帝也含笑點頭道︰“老五,多虧你有這份心。”
三皇子的壽禮比起弟弟的來,也是不遑多讓,他送上的是一匹雁回雲錦。
雁回雲錦雖然是上用的錦緞,但在宮里並不是稀罕物,然而三皇子送的這匹,其獨特之處在于,它是紫色的。
雁回雲錦的特點是天然暈染,並非人工著色,正因為是天然的,所以它的原始色澤只有三種︰牡丹紅,天水碧,湘色。如果想改變色澤,就得進行第二道人工暈染,但這麼做的效果往往很差,色差參差得非常明顯,所以通常不會對雁回雲錦進行再加工。
甄玉在天香館第一天露面,穿的就是天水碧的雁回雲錦。
然而三皇子送的這一匹,卻是人們從來沒見過的木槿紫,而且色澤純正光潤,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參差。
就連瑾妃都動容了,她不由問︰“老三,你這匹雁回雲錦,是怎麼染成紫色的?竟然染得這麼好!”
三皇子淡然一笑,謙遜道︰“瑾妃娘娘,其實這匹雁回雲錦沒有進行二次暈染,它天生就是這顏色,至于其中訣竅,恐怕得問我外祖母了。”
三皇子的外祖母也就是婉妃的母親姜氏,出身苑州著名的大綢緞商,雁回雲錦正是苑州名產,三皇子的意思是,這是商業機密,他可以將這匹紫色雁回雲錦送給皇後當壽禮,但卻不能當眾把商業機密說出來。
一時間,羨慕的,嫉妒的,巴結的……各種目光都集中到了三皇子和婉妃身上。
太傅夫人在一旁看著,忽然覺得心中微痛。
其實她的親家,也就是甄自桅的母親韓氏,同為出身苑州的大綢緞商,當年韓家的顯赫,遠遠壓過了三皇子的外祖姜家。
只不過後來甄自桅兄弟二人均已過世,失去了得力的支撐,十幾年下來,韓家也凋零了,這才讓姜家獨霸了苑州的絲織業。
若是甄自桅還在,母族韓家有他支撐,何至于沒落至此,被姜家搶去了所有的風頭?
正這時,大殿內突然響起一個不善的聲音︰“父皇,為什麼甄玉可以坐你身邊,兒臣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