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岳一怔︰“什麼意思?”
甄玉輕聲道︰“王爺,我問你,做壞事的人都是一開始嘗試,就敢下狠手殺人嗎?”
岑子岳搖搖頭︰“當然不。人都沒那麼大膽子的,一開始可能只是小幅度的傷人,反復多次之後,膽子大了,才會下狠手。”
“這就是了。今天他們只是撞翻了馬車,但畢竟不是一上來就殺人。”甄玉淡然一笑,“我感覺,她這次原就沒打算殺我,她也沒這個膽子。一旦我死了,別說外祖父母,就算是皇上也會震怒,到時候,京兆尹迫于壓力,再聯合京師兵馬司,來個扒光底子的徹查,她是脫不了干系的。沐嘉蓮雖然惡毒,但還不算蠢。”
“那她找這幫閑漢,半夜演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麼?”
甄玉冷冷一笑,她慢慢從岑子岳懷中坐起身來︰“大概是要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吧。”
一群閑漢,半夜沖撞馬車,把她給撞到湖里去了,然後呢?甄玉不相信沐嘉蓮的計策就這麼簡單,如果她死了,這群閑漢很快就會被抓,酷刑之下,很快就會供出主事人,沐嘉蓮也就難逃法網了……這個思路其實是自找死路。
倒不如上演一場英雄救美,那只試圖抓她的毛茸茸的胳膊,應該不至于真想淹死她,而很可能只是想把她撈上來,弄暈,然後再以救人者的姿態出現。
這是甄玉推斷的幾個腳本之一,如果和沐嘉蓮的計劃吻合,那麼剩下的關鍵就是︰誰來充當這個“救美”的英雄。
多半,她那個情夫要登場了,否則甄玉實在想不出,沐嘉蓮還要把他藏多久。
畢竟,沐嘉蓮也差不多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了。
岑子岳听懂了,他的面色不禁變得凝重︰“難道你打算主動配合嗎?”
“安全起見,我最好還是乖乖配合這場演出。”甄玉輕聲說,“否則沐嘉蓮一定會籌謀下一次。王爺你也知道,人一旦失敗,情緒就會急,膽子也會變大,也更容易痛下殺手。我不能把沐嘉蓮逼到牆角。”
倒不如耐心看看,沐嘉蓮究竟要唱什麼樣的戲,等她把藏著的花招都拿出來,再一步步拆解應對。
岑子岳近乎震撼地望著甄玉,他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剛剛從生死線爬出來的女孩。一般人,不是應該在驚恐和憤怒中大哭一場,言語不清地發泄一通,然後還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嗎?
而甄玉卻輕輕松松省略了這一步,她身上的水都還沒擦干,頭發里還夾著滑稽的水藻,卻已經在有條不紊地分析局面了。
她太聰慧,太冷靜,以至于岑子岳幾乎幫不上什麼忙了。
他想了想,艱難地說︰“你已經想得這麼縝密了,我的建議就顯得多余了。”
甄玉烏溜溜的大眼楮忽閃了一下,她忽然湊到岑子岳跟前︰“王爺,今晚我說的這些,只有你和我知道呀。”
岑子岳一怔!
“我這條爛命,雖然不值錢,但也不願意交給別人。”甄玉眼巴巴地看著他,她那樣子,就像只被雨淋濕了的小貓咪,甄玉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岑子岳的心口窩,“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了。”
這句簡單的話,竟像火焰一般,激蕩在岑子岳的胸口!
他想大笑,想用力抱一下甄玉,但是最終,他只是輕輕伸出手,溫柔地摘下她發梢上的一簇水藻。
“還有一句話,王爺必須答應我。”
岑子岳定了定神︰“什麼話,你盡管說。”
“咱們今晚定了這個策略,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希望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王爺您千萬不要沖動,更不要主動站出來,以免打草驚蛇,讓我最後沒法收網。”
岑子岳看著甄玉那認真的樣子,他嘆了口氣︰“你這樣子,一點兒也不像個公主。”
甄玉頑皮地笑起來︰“那我像什麼呢?”
“你像個老練的獵戶。”岑子岳輕輕哼了一聲,“再狡詐的野獸,也會怕你。”
湛盧這時候快步走回來,他向岑子岳報告了周邊動態。
“撞擊馬車的那群人已經跑散了,馬夫受了傷,其余人都沒事,公主身邊的那個丫頭也被撈上來了,現在正哭著到處找公主。”湛盧頓了頓,這才道,“不知哪里冒出一個青年,說他對這一帶很熟悉,正熱心快腸地幫忙尋找呢。但我感覺他很可疑。”
甄玉心想,果不其然,沐嘉蓮派出了她的情夫。
她沖岑子岳使了個眼色,岑子岳馬上會意,趕緊起身,又指揮湛盧牽著馬匹離開此地——既然要做戲,自然得做得像樣子一點。
倆人一直走到遠處樹叢里,確定從甄玉所在的角度看不見他們了,岑子岳這才輕聲和湛盧說︰“等會兒,那青年發現了公主,一旦他有任何不軌,你馬上過去阻攔!”
湛盧點頭︰“王爺放心。”
正如他們所料,不多時,一個青年舉著火把,一臉試探地走近,嘴里還喊著︰“公主殿下?永泰公主?”
他又往湖邊草叢走了幾乎,忽然听見微弱的動靜。
他趕緊走過去,火把光芒清晰照見,草叢里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神情委頓的妙齡女子,正閉目不醒。
青年臉上,頓時露出大喜的神色,就仿佛拾荒漢子突然看見一箱財寶!
他小心翼翼走過去,低聲輕輕道︰“公主殿下?殿下,您醒醒!”
甄玉仿佛被這聲音給喚醒,在火光照耀下,她艱難地睜開眼楮,目光定在青年的臉上。
青年長著一張黑黑的臉,皮膚粗糙,眼神里有一抹藏不住的油滑。
原來這就是沐嘉蓮的那個情夫,甄玉忽然想,就是個年輕力壯的傻小子嘛。
但她第一時間,擺出了滿臉的防備,身子直往後蜷縮︰“你是什麼人?!你不是我的隨從!”
青年朝著她伸出手去︰“您別怕,我听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