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一時沉默。
她不想接這種話,她只想離岑凌霄越遠越好。
“怎麼?又不吭聲了?”岑凌霄端詳著她,“你每次見到我,好像都很不開心。又或者是太開心了,不能表露出來,所以故意用力裝成不開心的樣子?”
甄玉勉強一笑︰“三殿下說什麼呢?哪有那麼復雜,只是我在外頭跑了一整天,到現在都還沒吃飯……”
岑凌霄頓時醒悟,他懊惱地拍了拍額頭︰“我忘了,今天我來得確實不是時候。”
看他要告辭,甄玉心底剛松了口氣,卻見岑凌霄又哦了一聲。
“給你帶了個小禮物。”他說著,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遞給甄玉。
甄玉接過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盒香脂!
“殿下,這不行……”
她剛想推脫,岑凌霄卻將那小小的香脂盒子按在她手心里。
“是你最喜歡的紫藤花香。”他沖著甄玉擠了擠眼楮,“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可別讓我傷心哦!”
甄玉嚇了一跳,她確實最愛紫藤花的香味,可是這一世,倆人只見了零星幾次面,三皇子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三皇子笑笑,也不解釋,轉身瀟灑離去。
等他走了,甄玉立即冷下臉來,將手中的香脂朝飲翠一扔!
“快丟掉!”
那種姿態,就仿佛這小小的脂粉盒子燙手一樣。
飲翠嚇了一跳,她接過香脂,遲疑地問︰“真的丟掉嗎?可是玉姑娘,這是三皇子送的……”
“正因為是他送的,所以我才要丟掉!”她咬著牙,一字一頓道,“飲翠,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記住,未來只要是三皇子的東西,一律不準收!”
飲翠跟著甄玉這幾個月,早就把這個小主人的脾氣摸透了,甄玉平時是非常溫和的,遇到無傷大雅的事情,也願意網開一面。
然而,如果觸踫到她的禁忌,那她是連殺人害命都做得出來的!
很顯然,三皇子就是玉姑娘的心頭大忌。
幾個丫頭對視了一眼,紛紛低下頭︰“玉姑娘放心,婢子記住了。”
次日,甄玉做了一個大動作︰她找來管家,告訴他,自己不喜歡蓮花也不喜歡池塘,要他將所有的蓮花都拔掉,把池塘填平。
“我要種別的花。”甄玉淡淡地說,“石榴,桂花,海棠,杜鵑,都比蓮花好看。”
管家老柴听了,一時有點為難,池塘是沐嘉蓮剛來的時候挖的,荷花也是她要種的,沐嘉蓮愛蓮,她總是自詡出淤泥而不染,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個大泥坑,她這朵“白蓮花”在這泥坑里保持了純潔,實在不易。
甄玉卻要求拔掉荷花,填平池塘……沐嘉蓮會怎麼想?
見老柴遲疑,甄玉微微冷笑︰“怎麼?我說的話不管用?難道我不是這家的主子?”
老柴性格綿軟老實,是個面團一樣的人,他哪里敢說半個不字?于是馬上點頭道︰“好,好,我這就去安排人手!”
不過半天功夫,老柴就找好了人手,開工干了起來︰滿池的睡蓮全都被連根拔起,淤泥被一鍬一鍬挖出來,再一筐一筐往外運,同時送進來松軟的新土,還有即將栽種的新樹苗,正是甄玉母親最喜歡的石榴樹。
消息傳到沐嘉蓮那里,她听說自己心愛的荷花全都被拔了,連池塘都被填平了,氣得竟把涂滿蔻丹的長指甲都捏斷了一根!
“賤人!賤人!”
衛婆子大驚失色,趕緊抓著她的手,連聲道︰“夫人,您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沐嘉蓮一臉慘色,半晌,她才啞聲道︰“萬安那邊,你問了沒有?他究竟肯不肯干?”
衛婆子一听這話,馬上低眉順眼道︰“問了,他說,為了夫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沐嘉蓮听見這回答,才稍稍安心。她那張不算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年輕小伙子最容易沖動,她只消和對方睡一兩個晚上,那個沒啥見識的窮小子,自然就對她死心塌地了。
“甄玉既然把我逼到這一步,那我也不用對她手下留情了。”沐嘉蓮冷冷一笑,“讓萬安準備準備,上場吧!”
“是!”
不久之後,太傅夫人去城外的護國寺禮佛,本打算在那里歇兩天,順便躲避一下暑熱,卻不小心感染風寒,便耽擱在寺中齋房內了。
去護國寺禮佛的誥命貴婦,一向只多不少,護國寺里也早就有一套舒適的安置措施,但太傅夫人年事已高,雖身染小恙,大家還是緊張了一回。
這事很快就被飲翠知道,告訴了甄玉。
甄玉低頭想了想︰“我得去看看外祖母。”
飲翠點點頭,又嘆道︰“京師的規矩,家中有長輩去護國寺禮佛,未出嫁的女兒或者孫女,通常要一路陪同。以前二小姐都是跟著的……”
甄玉笑道︰“我娘不在了,我就得頂上。外祖母事先沒告訴我,原是她好心,不想我跑這一趟。如今既然她身上不舒服,又耽擱在齋房里,那我必須走這一趟了。”
于是當天甄玉便收拾了一下,只帶了嵌雪一個丫頭,並家中兩個男僕,坐著馬車去了城外護國寺。
只是甄玉沒發覺,她的馬車剛剛離開家不久,衛婆子也戴著一個巨大的斗笠,悄無聲息離開了將軍府。
馬車到了寺里,由引客僧帶著,甄玉來到太傅夫人歇息的禪房,正趕上太醫院的掌院黃秉中,在給老太太診脈。
太傅夫人一見甄玉,非常高興,病情也頓時好了三分。黃秉中也拈須笑道︰“公主殿下這麼一來,太傅夫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太傅夫人拉著甄玉,她笑著嗔怪道︰“又是哪個多嘴的丫頭,把我生病的事告訴你了?害得玉兒你大暑天的跑這麼一趟,你看看,臉都熱紅了。”
她又命丫頭忙著打水給甄玉淨面,又是端上水井里湃著的西瓜,讓甄玉解渴。
“你舅舅已經來京,明天他就親自過來接我。”老人慈祥地說,“誰想到,你今晚又急匆匆跑了這一趟。”
黃秉中見她們祖孫有話要說,自己不便久留,這才細細叮囑了幾句諸如要溫養之類,然後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