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發話,馬車夫無法,只得讓車偏離了原定路線,從旁邊的巷子穿行,刻意繞過了市中心最熱鬧的那一段。
馬車轔轔向前,陪著晏思瑤的丫頭香兒,忽然指著窗外。
“小姐您瞧,是綴珠樓啊。咱們怎麼走到這兒來了?”
晏思瑤順著丫頭的手指向外望了望。
那是一處貌似剛開張不久的店鋪,招牌都還簇簇新,黑油油的底子上,龍飛鳳舞,寫的是綴珠樓三個字。
晏思瑤也听說過這鋪子,據說是今年春天剛開張的,專門賣首飾珠寶。雖然說,首飾店在瀾薔這種京畿要鎮,沒有十家也有九家了,但這家綴珠樓開業不到半年,愣是從激烈的行業競爭中脫穎而出。
原因無它,這家的珠寶首飾,全部采用最最高檔的材料,不管是珍珠玉石,還是金銀,用料都是頂級的。老板曾放下豪言,想買便宜貨的客人,請不要來綴珠樓,因為便宜貨滿大街都是,成本太低,他們綴珠樓不稀罕做,做了掉自己的身價。
然而,正因為樣式獨特,選材又格外精道,綴珠樓的首飾特別貴,一件動輒數千兩銀子,有的甚至上萬,等閑之人別說買,就算想看看,掌櫃都不見得肯搭理你。
香兒還在喋喋不休︰“……余守備的千金,上個月就在這兒買了一串紫晶項鏈,要價三千兩呢!嘖嘖,不過是七八顆紫晶加一根銀鏈,竟敢要那麼高的價格,但那紫晶確實好看,一顆一顆比人眼還大,晚上擱在暗處,還會閃閃發光!”
晏思瑤一臉不耐煩地听著,她忽然打斷丫頭的話︰“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個守備之女,又不是什麼高官豪門,她買得起,難道我就買不起嗎?”
香兒一愣︰“小姐,你的意思……”
晏思瑤當即叫停了馬車︰“走,咱們去那個綴珠樓看看!”
綴珠樓的掌櫃,是個和和氣氣的油膩胖子,天生了一雙自動估價的勢利眼,最擅長看人下菜碟。
他一見晏思瑤帶著幾個家下人和丫頭進來,又是穿金戴銀,一身的綾羅綢緞,就連丫頭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心里知道,這是大客戶來了,于是滿臉堆笑,慌忙迎上前來。
“客人您里面請,客人您這邊坐,我瞅著您有點兒眼生,以前沒來過鄙店吧?”
他殷勤萬分地將晏思瑤讓進里間,又吩咐小二,快快去沏一壺好茶。
沒等晏思瑤開口,旁邊的香兒就一臉傲慢道︰“這是永州都督晏大人的千金。”
胖子一臉驚喜,以手扶額︰“我說怎麼喜鵲站在房檐上,喳喳叫個不停!原來是有貴客臨門!”
晏思瑤從小听慣了各種奉承,早就習慣了,因此她只是微微一笑,並不放在心上。
香兒又道︰“我家小姐想看看你們店里的新貨。”
“好的好的!您稍等,我這就叫他們捧上來!”說完,胖掌櫃沖著旁邊侍候的伙計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兩個伙計捧著三個錦盒,走到晏思瑤面前,將錦盒放下,小心翼翼打開來。
晏思瑤探頭一看,一個盒子里放的是一串珍珠。珍珠並不算稀罕物,但這串珍珠卻非常難得,因為它們不是普通的乳白色,卻是極為動人的粉紅色,而且每一顆都有拇指大,並且尺寸完全相當!
可想而知,要找這麼多一模一樣,又如此罕有的珍珠,是多麼難。
晏思瑤心弦一動,臉上卻並未改變,她又去看第二件。
第二件比較俗,是一只含珠金鳳釵,難得的是,那金鳳凰雕得惟妙惟肖,尤其鳳眼處,瓖嵌了兩枚細小的藍晶,猛一眼看去,金鳳釵就像活了一樣。
晏思瑤心里頓時有了幾分喜歡,但同時也明白,這釵是通體純金,而且又這麼大一只,恐怕不便宜。
第三件則是一件藍寶石的墜飾。這件首飾更是難得,晏思瑤從來沒見過這麼剔透、這麼純粹的藍寶石,那種融融潤潤的藍,仿佛在春日陽光下的海水,純淨到極致,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心中一盤算,這三套首飾,哪一件都不便宜,恐怕等這胖掌櫃把價格說出來,自己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那樣一來,豈不掉了自己的身價?
晏思瑤想到這兒,臉上維持著矜持高貴的神色,嘴上淡淡道︰“你們店里最好的貨,就是這三樣嗎?”
胖掌櫃一听,心想這是看不上的意思嗎?
他也不著急,眯著眼楮,嘿嘿一笑︰“不愧是晏大人的千金,連這樣的好東西都沒有迷住您的眼楮——小店還有更好的,只不過,小人得去請示一下我家主人。”
晏思瑤點點頭︰“你去吧。”
不多時,胖掌櫃去而復返,神色更加恭敬︰“晏大小姐,我家主人听說是晏大小姐您親自光臨,非常高興,所以決定拿出本店的鎮店之寶,讓您過目。”
晏思瑤揚了揚眉毛︰“哦?在哪兒?”
胖掌櫃又笑呵呵搓了搓手︰“是這樣,我家主人性格害羞,天生的文雅內斂,不喜歡到人堆里。所以他請小姐您上樓一敘。”
晏思瑤一听,遲疑了︰要她單獨上樓去見個男人?
胖掌櫃看出來了,他又笑道︰“小姐放心!您看您帶著這麼多人,又在瀾薔最熱鬧的地方,我們也是開店做生意的正經人,大天白日的,還能讓您有半點危險不成?”
他又故意壓低聲音,對晏思瑤道︰“實在是,我家主人生得靦腆,怕見女人。見您一個也罷了,您還帶著這麼多……”
晏思瑤噗嗤笑起來,心想,一個開首飾珠寶鋪子的,居然怕見女人?也是絕了,這位是羞怯到什麼程度了?
她又看了一眼丫頭和家僕,心想不過上樓見個老板,又不是去荒郊野外,僕從都在這兒,不會有什麼事的。
于是她爽快點頭︰“好,你帶路。”
“您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