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岳靜靜坐在椅子里,他努力控制著臉部的肌肉,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震驚的樣子,畢竟和甄玉打了這麼多次交道,他早就熟悉這女人不同尋常的做派。
然而,他還是禁不住心頭轟然如雪崩!
斬斷頭顱?!這女人,怎麼說殺人仿佛在說摘花?年輕姑娘提起殺人來,不是應該臉色煞白、嚇得要暈過去才對嗎?
與此同時,他內心卻隱隱升起一種敬佩之情︰這樣酣暢淋灕、直指核心的交談,原本只會發生在他和心腹將領之間,沒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也有這樣的胸襟和膽魄!
他下意識地將對方引為知己了。
然而沉吟片刻,岑子岳還是搖了搖頭︰“這計劃太大膽,也太危險了。一擊不中,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甄玉何嘗不知這是個非常粗糙的計劃?畢竟其中存在太多不可控的細節,失敗的可能非常大,更有可能把她的命搭進去。
但她不能眼看著天香館化為烏有,更不能看著瀾薔百姓無辜喪命。
秦雙珠再討人嫌,再憋著壞心想害她,她也不能冷眼看著她被燒成黑炭。
今天已經是五月初三了。還有兩天,天香館就要炸了。而她居然一絲線索都沒找到——她甚至想不出這逼仄的三層小樓里,究竟能有什麼地方,匿藏那麼多的火藥!
原先甄玉懷疑,是藏在一部分姑娘的香閨里,但是經過昨天那樣細致的搜查,這個可能性已經被推翻了︰搜查的官兵又不是傻子,不會看不見成箱成箱的火藥。
火藥這個東西,不是這里一小撮、那里一小把,隨隨便便就能炸起來的。想造成那麼大的災難,必須將它們大量堆積,而且要不止一處。
這是一個需要長時間籌劃的大工程,理論上,突厥人應該早就把火藥搬進來了才對!
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更不可能慢悠悠地思考和尋找。
除了優藍太子這唯一可以撬動的機會,甄玉再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她想到這里,定下心來,一臉決然道︰“王爺,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是一定要去做這件事的。”
甄玉這無比堅定的態度,終于說服了岑子岳。
于是他點點頭︰“我明白了。這樣吧,今晚的拍賣會,我會給你一些助力——優藍太子入不入彀且另說,總不能讓那些豬頭大耳的混賬貨色得了去。”
甄玉一愣,卻噗嗤笑起來。
這位頤親王是得有多清高,別人都是豬頭大耳、混賬貨色,就他漂亮?就他眉清目秀?
怎麼這麼瞧不起人呢?
岑子岳告辭時,甄玉忽然叫住他。
“王爺,此番行動凶險,我心中是有數的。別的沒什麼,唯有一件事想求王爺。”
岑子岳點頭︰“你說吧,任是什麼事,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答應你。”
“不是我的事。”甄玉搖頭,“若我這次被優藍太子帶走,沒能成功擊殺他。那麼王爺就請記住,端午節前夜,務必想個法子,查封天香館,把所有人帶離此處。”
岑子岳更加愕然︰“查封天香館?!為什麼?”
無緣無故查封一家妓館,這種行為太出格,也容易落下話柄,甚至會引起民怨,就算權柄大如親王,也不能不假思索就這麼做。
“王爺不用問,只要照著我說的做,”甄玉一張白玉般清秀的小臉上,是萬分執拗的堅持,她甚至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岑子岳的手,“不管用什麼法子,私買人口也罷,縱容官員嫖娼也罷,隨便你找借口。如果我沒回來,你一定要在明晚之前,查封天香館!再派人謹慎搜查館內所有地方,切記,小心!小心!”
甄玉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已是到了極限,畢竟她連一分一厘的證據都沒有。
而她賭的,也只是岑子岳這份不知幾斤幾兩的信任罷了。
岑子岳本想追問“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然而,當他怔怔看著甄玉那極為肅然、簡直不像個稚齡女孩的冷峻神色,就明白,自己沒必要問,也不可能問出答案了。
“好,我答應你。”最終,他以朝中大臣那一語定千鈞的語氣說,“不過你放心,不管你是否能刺殺優藍太子,我都會把你接回來。”
造勢很快在幾個時辰內就完成了。
結果就是,瀾薔所有的青樓妓館,全都知道了今晚這場“拍賣會”。
天色剛剛一暗,天香館就點起了所有的燈燭,連平日很少點的角燈也不放過,整棟樓沉浸在玫瑰色的暮光之中,晶瑩璀璨,光芒四射,像一座寶船漂浮在夜色里,熱鬧得像過節一般。
有不知情的路人問︰“這不還沒到端午嗎?還差兩天吧?”接著就會有人添油加醋地和他描述一遍拍賣會的事,于是大家一傳十十傳百,把這件事炒得更熱了。
因此,當拍賣會正式開始,本就熱鬧的天香館內,更是人潮洶涌——就連座次,都被黃二姐用銀子高低給標出來了︰給錢越多,坐得就越前面。
那位神秘的甄玉姑娘,今晚是一身天水碧的雁回雲錦,如喧囂紅塵中生出的一朵靜謐幽蘭,清麗高雅得不像話,只見她端坐在瑤琴跟前,臉上依然蒙著那乳白色的面紗。
見客人到得差不多了,黃二姐便滿臉堆笑,走上台子的正中央。
“各位嘉賓,今天是我們天香館的甄玉姑娘摘
台下有不耐煩的人高聲叫道︰“不就是賣嗎?開價吧!”
這粗魯直白的喊聲,引得在場眾人一陣哄笑。
干這一行的,黃二姐臉皮多厚?她根本不惱,依然笑得滿臉開花︰“話雖這麼說,規矩還是要先立一立的。這可不是我黃二姐的規矩,是這位甄玉姑娘定下的規矩,她說了,不論出錢多少,都是客人好意,她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