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第一鏢天海 ,前來拜見智孫大人,代表大明使者有要事見陳,望大人賞面一見!”燕三娘焦急地朝戒備森嚴的水寨中最高的那座大屋中張望。
只見海波逶迤之中,朦朧的霧氣升起,亂石悚立、驚濤拍岸,粗大的木樁、綠繡紅斑的銅鎖鐵纜,在海岸交接的岩石上錯落扎出樁基,木柱之上,以大木梁鋪就木板,叢叢茅草頂的小屋,簇擁著正中最高的一座高高的草頂大屋,屋頂的茅草已經從新建時的金黃,被時間燻染成醬油般的陳色。屋脊處,一排排高大的斜梁交叉伸出,如同屋頂上頂著一對對甲蟲的大角。上面人員流動,有的從事生產,有的警戒防備,井然有序,正是施濟孫的施家水寨。
看守的武士收下燕三娘手中的拜帖,確認了天海 的鏢號,便引著她踏上蜿蜒的木柵,去向那高大的茅屋。
燕三娘抬頭看時,描金錯彩的紙門拉開,她第一眼看到的,仿佛是個蟲子佝僂的繭;再看,昏光中卻是一個半坐半臥的老人。他須發都脫落,僅留一圈在頂門周圍,像是條光禿禿的毛蟲。
在這令人不不快的衰老腐朽中,那繭的後面卻突然閃出一個美少年,像是污泥中一朵發著白光的蓮花。燕三娘縱使行走江湖多年,又心有所屬,面對他的美貌,卻驟然恍惚,生出一絲“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睞,叫我死也願意”的痴迷。
只見那美少年俯下身子,將白色的耳廓湊到老人噴著腐臭味道、衰老的唇邊,然後道︰“智孫大人有諭,明國的人都是詭計多端反復無常,他不想與你們有來往。”
“可是那伊勢宗瑞,小心那個伊勢宗瑞!”燕三娘覺得腦內懵懵懂懂,只能憑著僅有的理智大喊,話還未完,那美少年長如媚絲的眼楮一吊︰“智孫與伊勢家是忠心的聯盟,把她拖出去,妖言惑眾。”
燕三娘一個屁股墩,被武士扔在了大屋外的泥地上。
“喂!——天海 好心來報信示警,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有求必應、有求必就,你們這麼不講江湖道義,我看你們以後還怎麼在海面上混!”
卻見幾個武士笑嘻嘻地道︰“阿姐別記仇嘛,我們一定去光臨你的游郭便是了!保準叫你們的娼館賺得盆滿缽滿。”
“什麼?”燕三娘詫異地站起來,潑辣地一拍屁股上的塵土,“你們說我是什麼人?”
幾個武士道︰“幸童子說,你是來要債的游女,別叫你打擾智孫大人安歇。夜里多發我們些銅錢,叫我們全城的衛兵都好好玩樂便是。”
燕三娘出了大屋,叫冷風一激,登時頭腦清醒過來,仿佛那屋里充滿了叫人失智的迷香。她心中道,我分明報上了名號,為什麼這童子故意污蔑我是個討債的游女?難道他根本是在阻止我見到智孫?這可糟了,年老昏聵的首領旁邊還有一個專門阻塞言路的奸佞,難道只能單刀硬闖進去了嗎?
“這個幸童子為甚針對我,還請二位哥哥指點指點。”三娘堆起盈盈的笑臉,往看守手里一人塞了一枚大錢。
兩個看守收下,色眯眯地打量著她道︰“怕是幸童子和他那個阿國相好,阿國也有一幫游女,他怕你們搶了阿國的生意。不過姐姐放心,我們水寨人多,阿國手下那些女孩哪夠啊?咱們一定也會去照顧你生意的。”
“那幸童子是施濟孫的什麼人?他叫誰進入水寨,施濟孫便听信?”
“這里面有個緣故,姐姐可就不知道啦。你靠近點,讓我聞到你身上的香味,我就告訴你。”
三娘翻了個白眼,心中一邊想著,等替顧大少辦完這樁事兒,我一定把你倆的血做成豬血、頭腌在酒缸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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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月和舒夜騎在金色巨鹿“祿存”身上,一路追著九字紋的指示朝海邊而去。漸漸地,灰藍色的海面出現在遠方的視野內,她們也接近了海邊水寨的大屋。
一群身穿彩色衣衫、懷中抱著包裹的年輕女子們成群結隊地往那水寨前走去,三三兩兩。她們年輕的臉上薄薄地施著廉價的粉黛,頭上用以裝飾的是漆成彩色的木簪,雕刻著各式花型。雖然並不值錢,但青春在她們還顯稚嫩的臉上放光;她們身材矮小縴瘦,行走的身段別有一番風情,仿佛經過經年的訓練和忍饑挨餓。
“是阿國的游女。”惹月道。
“她們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去趕集嗎?”戈舒夜將祿存收束成一張紙,揣進懷里,但隨即便明白了,她們整飭妝容、打扮一新,是要去做皮肉生意了;只能咳嗽兩聲掩飾心中尷尬,道︰“那阿國的同伙應當也在此處。”
“阿國,你們也是阿國姐姐叫來的人?”一個十四五歲的天真少女湊上前來,“阿國姐姐真是有本事,托她的福,我們不僅能到那城里做生意、賺大錢,听說,還能吃到白米、南洋的特產呢。我可從來沒見過是南洋什麼樣子的,只是听小百合姐姐說,南洋沒有冬天、從不下雪——真的嗎?”
“小妹妹,我也沒有到過南洋。”
“姐姐,你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你是高級的太夫吧?我叫奈奈,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月。”甦惹月很自然地接下去,“奈奈小姐,阿國小姐只是讓我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