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驚寒食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見智孫;二女爭功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魂動師之導師 本章︰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見智孫;二女爭功

    “海上第一鏢天海,前來拜見智孫大人,代表大明使者有要事見陳,望大人賞面一見!”燕三娘焦急地朝戒備森嚴的水寨中最高的那座大屋中張望。

    只見海波逶迤之中,朦朧的霧氣升起,亂石悚立、驚濤拍岸,粗大的木樁、綠繡紅斑的銅鎖鐵纜,在海岸交接的岩石上錯落扎出樁基,木柱之上,以大木梁鋪就木板,叢叢茅草頂的小屋,簇擁著正中最高的一座高高的草頂大屋,屋頂的茅草已經從新建時的金黃,被時間燻染成醬油般的陳色。屋脊處,一排排高大的斜梁交叉伸出,如同屋頂上頂著一對對甲蟲的大角。上面人員流動,有的從事生產,有的警戒防備,井然有序,正是施濟孫的施家水寨。

    看守的武士收下燕三娘手中的拜帖,確認了天海的鏢號,便引著她踏上蜿蜒的木柵,去向那高大的茅屋。

    燕三娘抬頭看時,描金錯彩的紙門拉開,她第一眼看到的,仿佛是個蟲子佝僂的繭;再看,昏光中卻是一個半坐半臥的老人。他須發都脫落,僅留一圈在頂門周圍,像是條光禿禿的毛蟲。

    在這令人不不快的衰老腐朽中,那繭的後面卻突然閃出一個美少年,像是污泥中一朵發著白光的蓮花。燕三娘縱使行走江湖多年,又心有所屬,面對他的美貌,卻驟然恍惚,生出一絲“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睞,叫我死也願意”的痴迷。

    只見那美少年俯下身子,將白色的耳廓湊到老人噴著腐臭味道、衰老的唇邊,然後道︰“智孫大人有諭,明國的人都是詭計多端反復無常,他不想與你們有來往。”

    “可是那伊勢宗瑞,小心那個伊勢宗瑞!”燕三娘覺得腦內懵懵懂懂,只能憑著僅有的理智大喊,話還未完,那美少年長如媚絲的眼楮一吊︰“智孫與伊勢家是忠心的聯盟,把她拖出去,妖言惑眾。”

    燕三娘一個屁股墩,被武士扔在了大屋外的泥地上。

    “喂!——天海好心來報信示警,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有求必應、有求必就,你們這麼不講江湖道義,我看你們以後還怎麼在海面上混!”

    卻見幾個武士笑嘻嘻地道︰“阿姐別記仇嘛,我們一定去光臨你的游郭便是了!保準叫你們的娼館賺得盆滿缽滿。”

    “什麼?”燕三娘詫異地站起來,潑辣地一拍屁股上的塵土,“你們說我是什麼人?”

    幾個武士道︰“幸童子說,你是來要債的游女,別叫你打擾智孫大人安歇。夜里多發我們些銅錢,叫我們全城的衛兵都好好玩樂便是。”

    燕三娘出了大屋,叫冷風一激,登時頭腦清醒過來,仿佛那屋里充滿了叫人失智的迷香。她心中道,我分明報上了名號,為什麼這童子故意污蔑我是個討債的游女?難道他根本是在阻止我見到智孫?這可糟了,年老昏聵的首領旁邊還有一個專門阻塞言路的奸佞,難道只能單刀硬闖進去了嗎?

    “這個幸童子為甚針對我,還請二位哥哥指點指點。”三娘堆起盈盈的笑臉,往看守手里一人塞了一枚大錢。

    兩個看守收下,色眯眯地打量著她道︰“怕是幸童子和他那個阿國相好,阿國也有一幫游女,他怕你們搶了阿國的生意。不過姐姐放心,我們水寨人多,阿國手下那些女孩哪夠啊?咱們一定也會去照顧你生意的。”

    “那幸童子是施濟孫的什麼人?他叫誰進入水寨,施濟孫便听信?”

    “這里面有個緣故,姐姐可就不知道啦。你靠近點,讓我聞到你身上的香味,我就告訴你。”

    三娘翻了個白眼,心中一邊想著,等替顧大少辦完這樁事兒,我一定把你倆的血做成豬血、頭腌在酒缸里不可!

    ******

    惹月和舒夜騎在金色巨鹿“祿存”身上,一路追著九字紋的指示朝海邊而去。漸漸地,灰藍色的海面出現在遠方的視野內,她們也接近了海邊水寨的大屋。

    一群身穿彩色衣衫、懷中抱著包裹的年輕女子們成群結隊地往那水寨前走去,三三兩兩。她們年輕的臉上薄薄地施著廉價的粉黛,頭上用以裝飾的是漆成彩色的木簪,雕刻著各式花型。雖然並不值錢,但青春在她們還顯稚嫩的臉上放光;她們身材矮小縴瘦,行走的身段別有一番風情,仿佛經過經年的訓練和忍饑挨餓。

    “是阿國的游女。”惹月道。

    “她們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去趕集嗎?”戈舒夜將祿存收束成一張紙,揣進懷里,但隨即便明白了,她們整飭妝容、打扮一新,是要去做皮肉生意了;只能咳嗽兩聲掩飾心中尷尬,道︰“那阿國的同伙應當也在此處。”

    “阿國,你們也是阿國姐姐叫來的人?”一個十四五歲的天真少女湊上前來,“阿國姐姐真是有本事,托她的福,我們不僅能到那城里做生意、賺大錢,听說,還能吃到白米、南洋的特產呢。我可從來沒見過是南洋什麼樣子的,只是听小百合姐姐說,南洋沒有冬天、從不下雪——真的嗎?”

    “小妹妹,我也沒有到過南洋。”

    “姐姐,你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你是高級的太夫吧?我叫奈奈,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月。”甦惹月很自然地接下去,“奈奈小姐,阿國小姐只是讓我帶著� 那偈 創耍 桓宜凳竊趺匆換厥露T勖鞘且 僥譴笪蕕乃  腥Ц穡炕褂心涎笫竊趺椿厥攏殼 愀嫠呶搖!br />
    奈奈是游女中最低等級的小侍女,從來沒听人叫她“奈奈小姐”,被惹月這麼一叫,更存了十二萬分的心,倒豆子一般把她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這水寨的城主,是個叫智孫的南洋老頭。听說,他祖上是明國的人。年輕的時候是海盜,和紅毛荷人打過仗的呢!他手上有好幾門大炮,又有很多黃金,他富有老邁,卻從不信任任何人。因此,本來這水寨是戒備森嚴、不許游女進去的。”

    “那阿國姐姐怎麼能進得去呢?”

    “阿月姐姐這就不知道了吧,阿國姐認得智孫身邊一個大人物,叫做幸童子的。這個人可大有來歷,他說什麼,智孫都信。”

    “听說智孫大人生性謹慎多疑,那幸童子是怎麼得到他的信任呢?”

    奈奈興高采烈地道︰“听說幸童子是個絕世美少年?”

    游女听到她們在討論幸童子,都感興趣地圍過來,用摻雜著各地方言的口音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咯咯地笑著,都說起這個幸童子是如何如何貌美,又是如何如何魅惑;曾惹得某處的大名為他爭搶吃醋,又是那里的巨賈為他一擲千金。直到遇到智孫,打敗了所有競爭者,才將他納入麾下。

    只有一個年長的游女,看上去已經色衰了,冷冷地道︰“你們懂什麼,容貌像是春櫻,終究是會凋謝的。這幸童子能被智孫信任,是因為當年智孫曾經被一個很靈的巫女算過一卦,說他到了年老之時,會遇到一大劫難,到時會有個‘非人非獸、非男非女、非僧非俗’之人救他一命。幸童子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這個消息,就在智孫光臨他的歌舞伎寮的時候,偽造了木梁墜落、火燭失火、死魚復生三個神跡,智孫才對他深信不疑的。”

    “什麼,是偽造的?”

    “阿國姐和一個叫什麼蓮華的,還有個陰陽師幫助他。當年他們買不到的魚,還是我找認識的魚鋪給他們搞定的呢。”

    戈舒夜听到,不禁小聲輕蔑地嘲笑︰“原來不光是俳優孌童,還是個騙子。”

    “但如今,智孫確實對幸童子言听計從。若僅僅是偽造,又怎麼能這麼長久呢?我想,這幸童子還是有過人高明之處,咱們不能掉以輕心。”

    ****

    兩個看守對著燕三娘賣弄起來,侃侃談道︰“這個幸童子,出身京都,原是個私生子,他的母親是個美麗卻極其低賤的游女,父親出身卻很高貴。因此被父親的正妻家所怨恨,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他母親為了隱藏他,于是便帶他歸了俳優行,跟著十方太夫,做了能劇的優伶。

    誰知道這十方太夫愛好男風,手下弟子無不成了他的小姓,關系混亂不堪。等到他父親的正妻死去,他的名聲在京都早已經壞了,更失去了歸宗的可能。不過他的父親還是將他從那污穢混亂的游廓拉了出來,听說一開始想要讓他在寺院隱居度過此生。

    此時他生母早在貧病交加中死去多時,幸童子怨恨父親,于是不肯接收父親遲來的補償,繼續和游女們混在一起。後面他輾轉與多個大名之間,名為名動天下的能劇俳優,實際上,暗中做著男妓,收集情報,做著政治掮客的勾當。

    後來他離開京都前往關東,在關東地區大紅,輾轉與各個大名之間。

    不知道他有個什麼手段,所到之處,大名豪杰無不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只要是見到他的人,都對他言听計從、奉若神明。”

    “什麼?眾人都對他言听計從?從什麼時候開始?”燕三娘感覺到了不對勁,怎麼說的,好像是他對別人下了迷藥似的——就像她剛才進屋時恍惚的感覺?

    *****

    “既然他有這樣的能力,如何年少之時淪為娼妓,又是如何在群雄四起的關東諸國中,選擇了毫無根基的外來戶,海盜智孫作為自己的歸宿呢?”甦惹月听完游女們七嘴八舌拼湊出的幸童子的來史,不禁奇怪起來。

    “如果他是鬼法八人眾,這件事就不難理解。”舒夜口里咬著一根木槿花,她把花蜜吸完了,將花朵呸地一聲吐在地上︰“當然是鬼法八人眾傳給他的技能,然後又把他安插到施濟孫身邊,肯定是要控制施濟孫。從目前來看,他已經得手了。看來,這天妃金印還真有點誘惑,吸引到了這麼多路人馬。天海、南乘風、沈自丹,伊勢新九郎,還有這鬼法八人眾。”

    “你有什麼計劃嗎?”

    “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好,我們今夜就跟隨這群游女進水寨之中,探听虛實。”

    ******

    海上起霧了。

    夜燈高起,夜霧升空,火光暖意融融,將水寨中的一切都包圍進曖昧的金色幻光,盛裝的游女們和水寨內的海盜一個個挽腰貼背,耳語溫存,仿佛是日久未見的戀人,眾人都享受著這一夜的付費愛情。

    戈舒夜一邊扮作琴師跟著游女們前進,一邊注意觀察︰她跟著周敏靜學過扎水寨,水寨之中盡管可以車水馬龍,但必須分區明確、流線清晰,更重要的是衛兵、哨兵各司其職,爛醉的人中總有清醒的腦袋。如今抬頭看看,連四角眺望高塔上的哨兵都已經開始偎紅倚翠、飲酒作樂,毫無警惕和防備,若是有人此時前來,這水寨就簡直如同無人之境。

    “她們是想吧所有的哨兵都睡一遍嗎?哈哈哈哈哈!”圍觀的路人、醉漢嘴里發出大聲的、不避諱的嘲笑。霧氣縈繞,戈舒夜突然覺得原本只是草木石砌築的水寨變得華麗無比,金碧輝煌得像是� 奈杼ㄉ匣﹫齙牟季昂透櫛枰佔康娜拱冢 V械納遼練 獾惱渲榻鶚 え嬲湟轂Αか漢魘鰲 汗蟺姆鏤步鷯愫頑殍9甓莢諤焐稀き撬鬧苡斡荊 路鸞肓艘桓齪5琢 瀾紜br />
    戈舒夜扇了扇自己的臉,突然警醒,然後搖醒眼神也是迷茫如同大夢初醒的甦惹月,對她道︰“這里有詐,是幻境,是阿國的幻境!”

    甦惹月打了個寒戰,突然醒過來,道︰“快,咱們快去找施濟孫,糟了,他們想要趁機拿下水寨!”

    ******

    趁著夜霧,買通守衛的燕三娘跟著他們又進了大屋。她看到勝利在望,兩只玉手換成鐵掌,朝著兩個守衛後頸一擊,登時二人跌到在地。“哼,敢調戲你燕三奶奶。”三娘落地輕如飛燕,拉開紙門,悄無聲息地潛入大屋之中。

    啊!!!

    她在心中驚呼。只見大屋內部裝飾全變了,完全不是她第一次拜見智孫的樣子——地面是黑白交間棋盤格式的黑色大理石,高大的朱紅色花紋大理石的柱子像一棵棵參天大樹般直插屋頂,每根柱子都有三人環抱之粗,光滑的大理石上亮得能夠照出人影。她順著漢白玉雕鏤的柱礎往上,只見天花是萬神廟似的穹頂,上面豆青色、米黃色、白色大理石拼成萬花筒一樣的圖案。在藻井的中央一圈,擺放著十二個象征黃道十二宮的小雕像,雕像腳下各垂下一根鐵索,吊著一只巨大的水晶燈。

    在水晶燈的下面竟然是一幅丈許高的人物等身大畫像——完全是西洋樣式的油畫,那上面人物的穿著也是東西結合——在綢緞的南洋式外衣,居然在脖子上套了一個白色的圓形百褶領,掛在脖子上,活像是脖子上戴了個伊麗莎白圈。

    燕三娘仔細瞧那畫幅,這仿佛是施濟孫年輕時候的畫像,但是感覺非常詭異——這臉怎麼越看越像那個幸童子呢?三娘于是,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那畫幅,顏料還沒有干透?

    不,那些流動的顏料像是活物或者流沙似的,生長出來,竟然想要把她的手臂吞噬進去。

    燕三娘警覺地向後一跳,擺脫了顏料的糾纏。她摸了摸手指,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感覺這麼奇怪——那畫里好像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她一觸之下似乎摸到了,是個活物。

    難道,有人在里面?!

    喀喀喀,這座看上去富麗堂皇的大廳,四周的跑馬廊和牆壁突然發出像是腳步聲又像是崩壞的聲音。

    三娘定了定神,下定決心,一刀將油畫布豁開!

    啪嗒,畫中掉出一個人!

    他渾身像被蛛絲包裹起來,但胸口還上下起伏,說明還有氣。三娘將那些抱在他身上的東西撕開,是一個身材短粗、皮膚黝黑,頗為健壯的老頭。

    她低下頭去觀察著對方的臉,似乎有些熟悉。

    “啊,是智孫!”那昏暗大屋下,衰朽的、像被繭包裹住的臉從三娘記憶中浮現,面前這個人看上去比那衰朽的家伙要精壯許多。難道智孫真的被施了妖法?

    ******

    “怎麼回事?雖說水寨有可能故意繞路以迷惑敵人,但這是?!”惹月停下腳步,二人進入水寨,朝著智孫大屋的方向跑了好久,但腳下的路,在霧氣的隱藏下也變得越來越錯綜復雜,她們感覺自己已經繞著原地打了好幾個轉了。守寨的人都不見了,而腳下的路、周圍的環境開始變得越來越奇怪,有的樓梯竟然橫斜著在她們面前,階梯和道路也以不合邏輯的方式扭曲著。

    “那個阿國的幻術不堪一擊,如今怎麼變得這麼強大?”舒夜猶豫著使用桔梗印指路,法術卻根本施展不出。

    “難道是這個幸童子給她助力?一定有什麼東西,不同尋常。”惹月看了看四周,夜霧高升,流動如瀑布。

    “是霧氣!”二人同聲道。

    “知道有人作怪,那就好辦了——氣之結界,風!”舒夜單手捏訣,咸澀冰冷的海風猛地灌進來,燈籠被撲啦啦地吹滅,迷幻的霧氣散開,露出水寨的原本面目。只見地上的游女和水寨里的綠林好漢、哨兵衛士們衣衫不整、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惹月拿起一截蠟燭放在鼻下一嗅,“蠟燭里、游女們的梳頭香油里也都是迷藥。看來是有人從八人眾那里得到咱們要來會見智孫的消息,想著先下手拿下水寨,不想正好叫咱們撞上了。”

    “本來還想講究講究禮節,只能大搖大擺地撞門進去了!疾風!”戈舒夜雙手一合,更加猛烈的氣流像一萬烈馬朝著大屋猛撞而去!登時屋頂的稻草翻飛,紙門窗扇全部被吹爛!大門洞開!    (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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