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門的人來了不足半個時辰,可在村民的熱心作證以及明擺在眼前的事實前,事情的大致走向已經非常清楚了。
人證物證俱在,事實現場一目了然。
傷人被打死的野狼尸首也擺在了邊上,死者的身上並未任何人為毆打的痕跡,全是在野狼口下被撕咬出的血肉猙獰,死因明確。
衙役是盡職盡責的,還查看了被偷盜的糧倉,順帶還發現了谷大爺身上那股子子能燻死人的蒙汗藥味兒,順藤摸瓜找到了谷大爺被人加了不少蒙汗藥的煙葉袋子,以及谷大爺昨日回家,特意做了給徐 帶來沒吃完的餅子。
徐 和谷大爺明明在打谷場看守,夜間為何會睡得人事不知瞬間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為首的衙役撕開餅子往鼻子邊湊了湊,皺眉說︰“這餅子里也摻了蒙汗藥,是你摻的?”
谷大爺是真的毫不知情。
老頭兒先是被谷大牛的慘死刺激得不輕,轉而又發現了慘死的人可能是罪有應得,現在再一听蒙汗藥幾個字,腦中當即就是嗡的一下。
徐 適時地扶住險些軟在地上的老頭兒,淡淡地說了這兩日打谷場里的異常。
得知谷大虎是最近幾日都住在谷大爺家中,而且昨日谷大爺烙餅的時候他還幫忙了,衙役就叫上人當場浩浩蕩蕩地去了谷大爺家,果不其然在谷大虎暫住的地方找到了一包沒用完的蒙汗藥。
罪證確鑿。
偷雞不成丟了命,這算得上是純純的咎由自取。
衙役面帶嘲諷擺了擺手︰“這幾人都不是你們村的?”
村長沉著臉點頭︰“不是,昨晚村里听到有人喊野狼下山了,村里人就趕著出去想救人,誰知還是沒來得及。”
“這是人作孽天在看,自尋死路的事兒老村長倒也不必在意。”
衙役淡淡地下了結論,轉而看向徐 ︰“你家糧倉里昨日就被偷了米?”
徐 點頭。
“被偷了多少?”
徐 面露恰到好處的遲疑,頓了下苦笑道︰“從糧倉中偷走的是數百斤之數,可這些人大約是搬不動往地上倒了不少,具體到了他們手中的有多少,還真是不好說。”
衙役也多是窮苦人出身。
在西北這塊地界上,糧食就是活命的一根線,無論老少大小心里都有同樣的執念,入口之米顆粒不可浪費,能活命的糧食分毫不可糟踐。
說起這些人往地上倒糧食的事兒,周圍平靜下去的人群再起憤憤的議論,衙役冷著臉說︰“既是被偷了糧,那就該去把同伙和被偷走的糧找回來。”
“老爺子,你說你這佷兒家住在哪兒來著?”
失魂落魄的谷大爺愣了好一會兒才啞聲說︰“谷家莊,是谷家莊人士。”
“行,來都來了,咱們就順帶去谷家莊走一趟。”
“你們村里出幾個力氣大腳程好的漢子,把這幾人的尸首和那幾頭野狼抬起來,去谷家莊找人認尸!”
不用村長點人,早就忍不住憤怒的青壯就各自動了起來,徐 作勢要跟著去,心口落下巨石的徐三叔趕緊擋了他一下︰“哎呀,你跟著攆去做什麼?”
徐三叔得知死了的人不是死在徐 手里,猛地長舒出一大口氣的同時,心里還暗暗叫了幾聲菩薩保佑。
死了的賊人才是好人,不管是怎麼死的,只要跟自己家人扯不上干系就不要緊。
徐三叔摁住徐 說︰“你祖父在家中等著呢,夏丫頭也受了一夜的驚嚇沒能合眼,你就不必跟著去了。”
“左右只是跟著去谷家莊走一趟的事兒,你帶著夏丫頭回家跟你祖父說一聲,我去就行。”
徐 有些遲疑︰“三叔,那……”
“別廢話。”
徐三叔被老爺子嚷了好幾次心氣不順,斜眼瞅著徐 就說︰“混小子你別跟我 ,你三叔我這一宿受的驚嚇可是夠夠的了!”
他想想被衙役撕開的那個餅子,眉心還在突突直跳︰“再說了,那蒙汗藥是好的嗎?誰知道你到底吃下去了多少,萬一就對身子有害呢?你這一身濕噠噠的衣裳捂著也不是個事兒,趕緊回去換了歇著!”
“夏丫頭,快拎了徐 回家去,在家等著我回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呢,三叔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桑枝夏揪住徐 擰巴成了咸菜干的袖口,低聲說︰“听三叔的。”
徐 無奈一笑︰“好。”
不過不是听三叔的。
是听枝枝的。
衙役帶著人把死狀淒慘,令人作嘔的尸首抬走了。
踩著晨露前來做工的人得知了昨夜發生的事兒,自發自覺地幫著把打谷場里留下的血跡和亂狀逐一清理好。
主家的人因為這檔子事兒都不在,沒人看著也不見慌亂,收拾好以後各自擼了袖子下地干活兒,有條不紊。
桑枝夏揪著徐 回家,看到大門上纏了好多圈的大鎖頭,表情突然變得非常的一言難盡。
她指著那個驚人的鎖頭和反復纏了幾圈的鐵鏈,口吻復雜︰“看到這個了嗎?”
“昨晚村里一鬧起來,三叔就是用同樣的手法把我鎖在酒窖里的。”
不打折扣的整整一宿。
她在酒窖里孤苦無依的一宿。
徐 大概也沒想到徐三叔可如此當機立斷,愣了下失笑道︰“一直給你鎖到了現在才給放出來?”
桑枝夏斜眼瞥他︰“不然你以為是我自己破門而出的麼?”
她倒是想。
桑枝夏懶理會徐 眼中的揶揄,拿出許久不用的一串鑰匙找了找,把鎖頭打開就听到了老爺子中氣十足的怒吼聲︰“曉得回來了?”
“再不來我還以為你是想把我鎖在家里,鎖到壽終正寢了!”
同是被鎖人桑枝夏倍感悲傷,眼巴巴地望著怒容滿面的老爺子,苦笑道︰“祖父,我也剛被三叔放出來呢。”
她舉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