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低頭瞄了眼被拽住的手腕,抬頭冷冷盯著眼前男人,寒聲問道︰“什麼意思?”
“你不能走!”月霖秋斬釘截鐵道,“既已證明是我月家直系血脈,那你就斷不能離開 月城!”
千羽雙眸眯起,閃過一道危險精光,神色倏地冷了下來︰“憑什麼?我要走便走,你能奈我何?”
月霖秋已經從月霜白口中知道了千羽的身份和實力,如今又見識到了她的天賦潛力,自然知道她有狂妄的資本。
只是這樣一個千年難遇的奇才,說什麼他都不能放她離去!
“你雖天賦強悍,實力也不弱,但你畢竟年輕,如今修為還無法與我對抗,況且你神魂受損,靈力受制,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月霖霜放緩語調,好言相勸。
“你在威脅我?”
“我在規勸你。”
“我若不听勸呢?”
“那我勢必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千羽冷冷盯著月霖秋,兩人互不相讓,就這麼對峙著,僵持著。
一直未開口的月星眠此時緩緩走上前,對著月霖秋搖了搖頭。
月霖秋會意,思索片刻還是放開了手,月星眠輕輕握住千羽的手腕,溫柔勸慰道︰“別沖動,祖父沒有惡意,他只是不想月家血脈流落在外罷了。”
千羽臉色稍緩,目光在眼前這群神色各異的男人臉上輕輕一掃,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月星眠連忙跟上。
待二人走遠,月霜凜摸著小胡子陰陽怪氣道︰“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啊!竟然對著長輩大呼小叫、橫眉立目,一點規矩都沒有!我月家怎麼會有如此粗鄙的子嗣?”
月霖秋淡淡睨了他一眼,幽幽道︰“他有那樣的靈脈天賦,就算是把 月城拆了,老祖宗都不會多說一句。”
月霜凜悻悻閉上了嘴。
回到蓬萊仙宮時,天色已近傍晚,千羽打算立刻去找東樓雲棲問清楚,然後隨時準備離開 月城。
城主夫人所居住的瓊霄璇闕距離蓬萊仙宮並不算近,內島不能駕車,千羽只能自己飛過去。
好在飛行損耗並不大,況且經過一日修復,丹田內的靈力儲備也已經恢復了近一半。
月星眠沉默地伴在一旁帶路,時不時轉頭看一眼千羽。
“你想勸我?”兩人並肩飛行著,誰也沒有先開口,直到快接近目的地時,她才開口問道。
月星眠微微一頓,隨即溫柔笑了笑︰“不勸,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若真想走,待你身體養好我便親自送你離開。”
千羽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兩人就這麼沉默著飛到了瓊霄璇闕宮宇前。
殿外幾名侍女見到兩人,面面相覷,囁喏片刻才喚了聲“七公子”。
月星眠如今已不是 月城少主,也難怪她們如此遲疑。
“我帶弟弟來見母親,進去通報吧。”月星眠並不在意,態度依然溫和。
此時殿內又走出來一名侍女,看氣質打扮應是城主夫人貼身婢女。
她站在殿外台階上沖著兩人道︰“夫人知道千羽公子會來,已在殿內等候多時了,公子請隨我來。”
兩人聞言拾階而上,那侍女又道︰“七公子,夫人說只見千羽公子,不見旁人。”
月星眠轉頭沖千羽道︰“你進去吧,我在此等你。”
千羽跟著那侍女走進殿門,轉過前廳,來到後堂,穿過抄手回廊,兜兜轉轉之後進了一間書房,又像是一處靜室。
里頭三面都豎著博古架,架上有書簡,有古董器物,也有不少常見的小玩意兒。
“請公子在此稍後。”侍女說完便退了出去。
屋中燃著燻香,淡淡香氣彌散在靜室中,安靜又祥和。
千羽踱到那幾排架子前,上面大部分書籍都是醫藥典籍,還有一部分講符文陣法的。
她隨意瞄了兩眼,書脊上的文字大多晦澀難懂,非她所長。
再往前走,正對著門口那面架子上擺著些日常用具,筆墨紙硯,扇子梳子,還有些不知道什麼用場的小物件。
她仔細看了看,發現那些東西上都殘留著使用過的痕跡,有幾樣看起來已經很舊了,磨損嚴重。
倒像是什麼人留下的舊物。
千羽轉過身,三面博古架中間放著一張寬大的桌案,案上鋪著紙,擺著作畫工具,蘸著丹青的筆還擱在一旁筆架上,筆尖朱砂滴落下來,掉在了桌面上。
沉黑色的桌面暈開一滴鮮艷的紅,像是一滴血淚。
她走近桌案瞧了瞧,紙上是一幅還未完工的畫,畫中是個女子,青絲如瀑,身段窈窕,只是還沒有添上五官。
執筆之人畫工極好,至少在千羽這種不通丹青的人看來,這畫也是相當不錯,色彩干淨,線條流暢,可以想見,若是將女子的臉畫完,該是有多漂亮。
她又瞧了瞧,發現那繪畫風格看起來眼熟,仔細一想,倒是和她在昆侖境見到的那些帝青 的畫像十分相似,看起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桌案正前方約三丈距離還有一道門,似乎是連接著另一間屋子,看樣子應該是一間臥室。
千羽邁步走過去,停在那道門前,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是催促她推門進去看看。
她抬手放在門扉上,內心有些遲疑。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了一道聲音︰“那里頭是你母親的臥室。”
千羽轉過身,只見東樓雲棲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我母親的臥室?”她有些疑惑,這不是城主夫人的住處嗎?她母親為何會在這里擁有一間臥室?
東樓雲棲走了過來︰“想進去看看嗎?”不等她回答,便推門率先走了進去。
“進來吧,這是你母親在 月城游學時曾經住過的房間。”
千羽邁步走進去,果然是一間女子閨房,窗明幾淨,整潔如新,看起來應該是經常有人歸置打掃。
“這里一切都按照她在時的樣子,沒有變動過,夫君時常會來此睹物思人,我每隔三天都會親自過來打掃整理,這些年從未中斷過。”
東樓雲棲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輕輕拂過桌面、妝台、床柱,仿佛是在思念著故人。
走到床邊,一旁立著個紅木架子,上頭懸掛著一幅卷軸。
她抬手輕輕一拽,卷軸“唰”一聲展開,竟是一幅與常人等高的肖像畫。
畫中女子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瞧著竟如活人一般栩栩如生。
是東樓雲染。
千羽怔怔瞧著那幅畫,听著身旁女人繼續喃喃低語。
“我的夫君深愛著我的姐姐,三十一年前,從他們二人第一次見面起我就知道,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替代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千羽轉頭看著她那張酷似東樓雲染的臉,忍不住問道︰“那你為何還要嫁給月霜池?明知道他不愛你。”
女人輕輕嘆了口氣,雙目中似有微光閃爍︰“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即使那個人不愛你,只要能留在他身邊也就足夠了。”
她看著千羽輕輕一笑,笑容中有些哀傷︰“況且夫君不是不愛我,他只是……沒那麼愛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