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熊熊,爆炸聲不絕于耳,牆垣崩裂,碎石坍塌!
時隔近半年,千羽再一次夢到了這個場景,然而這一回,她卻並不是場景中的主角。
她宛如一個游魂一般,行走在熾熱烈火間,斷垣殘石從她身旁飛過,甚至穿過了她的身體。
“阿羽!抓緊我!”
一聲呼喊傳來,她驀地停下腳步,轉身便看見了掛在即將崩塌的大樓邊,那道搖搖欲墜的身影。
還有伏在大樓邊緣,那個奮力想要拽回她的男人。
她眼睜睜看著夢中的自己掙開了那人的手,朝著火海墜落。
“阿羽!”
撕心裂肺的吼聲中,她驚恐地看著那個男人沒有絲毫猶豫,緊跟著躍入了地獄般的深淵之中。
……
“隊長!”千羽猛地坐起身,大喊一聲,眸底仿佛還殘留著夢中的漫天火光。
“千羽!”
熟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緊接著她便被擁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中。
千羽像是沒有听到一般,她只覺得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剜去了一大塊,左邊胸膛深處泛起一陣陣尖銳的疼痛。
她忍不住抬起手摁住胸口,這股疼痛迅速蔓延至全身,很快她的額頭便被冷汗浸濕,碎發粘在肌膚上,狼狽又脆弱。
然而最難熬的並不是心口的刺痛,而是心底的悲痛與絕望,那股難言的痛讓她眼底酸澀,喉嚨堵得無法呼吸,
她抬起另一只手蓋在臉上,咽喉里發出一絲含糊不清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
聿風瞬間驚慌失措,像是有只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心髒。
千羽此時感受到的痛苦仿佛也透過相觸的肢體傳染到了他的身體中,他緊緊抱著她,指尖都開始刺痛。
“凌楚!”他揚聲沖外頭喊著,嗓音中帶著明顯的顫抖。
一直在門外待命的男人幾乎是摔進了屋中,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床邊,驚愕地看著自家主人此時的模樣,還有他懷中明顯不對勁的千羽。
“他怎麼了?!”聿風狂吼著。
凌楚醒過神,連忙查看,但卻查不出任何問題。
“你快想想辦法!”
千羽疼得臉色慘白一絲血氣也無,她緊緊咬著嘴唇,死死壓抑著,只發出幾聲輕哼,連喘息都帶著哽咽。
聿風簡直要發瘋!
凌楚驚出了一身冷汗,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連忙試探著問道︰“主上,您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麼?”
聿風一怔,想到某種可能,他神色一緊,幾乎是瞬間就放開了千羽。
少年脫離男人的懷抱,蜷縮在床榻上,神情依舊痛苦難當。
聿風默默退開幾步,面罩遮掩的臉上看不出神情,眼底卻全是慌亂與自責。
他以為沒事的,他心存僥幸,抱著一絲希冀。
相處這麼久也沒見出事,同榻而眠過也都沒有事,他以為千羽不會被影響!
難道……是因為昨晚的吻?
聿風想到此處,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
看他這副神情,凌楚立即明了,連忙上前再度查看,片刻後道︰“我的精神力不如他,無法探查識海,但這樣看來他應該是精神力受到了侵蝕。”
他說著連忙取出一枚丹藥塞進了千羽口中︰“我這里只有暫時壓制的藥物,庫房還有千心藻,但沒有靈魄果。”
聿風立刻就明白了,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丹藥慢慢發揮了藥效,千羽感覺心口的疼痛終于得到了緩解,不再那麼尖銳難忍,她漸漸找回了身體的主導權。
緩緩睜開眼,迷茫了片刻,她掙扎著想坐起。
凌楚見狀連忙扶著她靠坐在床頭,給她墊好軟枕,輕聲詢問道︰“怎麼樣,好點沒?”
千羽捂著心口,那里還殘留著無法忽視的疼痛感。
她知道這是情緒太過傷心難過導致交感神經興奮、心率增加、心肌耗氧量陡增,從而引起的冠狀動脈痙攣,是心肌缺血缺氧的癥狀。
劇烈的悲痛情緒極易導致心肌細胞損害,她剛剛那樣很有可能是引發了應激性心肌炎。
還好她現在不是凡人,身體自我恢復能力強悍,這病癥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可就沒這麼簡單了,世人常說的“心痛而死”絕對不是一句夸大之詞。
千羽冷靜地分析著自己的癥狀,靜靜等待那股刺痛余波過去,腦中還是不斷回想著夢中那幅場景。
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去想,沉浸在那樣的悲痛中于自身無益,但她根本無法阻止那個場景不斷在腦中回放。
原來那個男人最終竟然陪著她一起慷慨赴死!
為何她之前都不記得了?千羽凝眉思考著,很快就有了答案。
人類是可能會因為過度悲傷而失去一部分記憶的,這種現象心理學上稱之為“選擇性遺忘”,是大腦對心理誘因相關事件的記憶喪失現象,這種癥狀也被稱作“解離性遺忘癥”。
人在創傷性事件或極度悲傷狀態下,大腦會啟動自我保護機制,壓抑掩蓋這些記憶,防止個體被悲傷和痛苦淹沒,因此會導致一部分記憶丟失。
但是這種丟失是不徹底的,只是被壓抑在潛意識中,指不定什麼情況下就會被重新喚醒,給予人體重重一擊。
就比如她剛剛那種情況。
而她被壓抑的記憶是她上輩子死亡前最後一幕場景,或許對她來說,那是比死更令她難以承受的事情,所以大腦在她重生之後自動選擇了遺忘。
她默默回想著那個男人,那個被她稱為“隊長”,代號“風皇”的男人,那個華國佣兵界王者,印象中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
她到這一刻依然無法相信,他最後竟然會選擇隨她而去!
此時腦海中關于他的一切逐漸清晰起來,七年佣兵生涯中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患難與共的日子,他為她做過的那些事,說過的話,經歷的種種磨難,度過的每一個或特殊或平凡的日日夜夜,還有那無法宣之于口的情感。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記憶中慢慢浮現。
重生之後她對他的記憶十分模糊,只留下一些零星片段,她本以為那只是個讓她有些好感的戰友而已,卻原來是如此刻骨銘心的一個人!
看來她的大腦為了保護她,也模糊了她對這個人所有的印象,只是此時驟然全部記起,簡直比凌遲還要讓她難以忍受。
“你沒事吧?”凌楚見千羽捂著胸口沉默不語,忍不住又問了一聲。
千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道︰“沒事。”答完這一句,她才想起來觀察周圍。
熟悉的擺設,熟悉的風格,這里是聿風的臥室。
天寰城?她怎麼會在天寰城?
她明明記得她正在軼王府和眾人過年吃火鍋一起守歲,而後白珩師尊拿出了忘憂物,大家都喝了些。
她被師尊勸酒,忘憂物味道太好,她一時沒忍住,陪著多喝了幾杯。
想來應該是喝多了,後來呢?她怎麼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