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醉了?”幸川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鈞九戰驀地攥緊掌心,方才那指尖距離千羽不過寸許。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失速的心跳,轉身沖幸川道︰“他這不吵也不鬧的,一點兒都看不出醉了,酒品還真不錯!”
上回在特訓營偷酒喝那次也是,醉了就乖乖睡覺,特別乖巧。
鈞九戰回想著,心頭驀地一軟,乖巧這個詞他默默品味良久,心底一片綿密的柔情,像是被什麼動物拿蓬松的大尾巴撓了撓。
幸川上前瞅了瞅,又喚了兩聲,確定千羽已經喝懵了,他轉身蹲下,拉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沖鈞九戰道︰“搭把手。”
鈞九戰還沉浸在自我思緒中,聞言怔愣一瞬才反應過來,連忙將人扶到幸川背上。
千羽果然不吵不鬧也不反抗,任由兩人將她送到客房,安置在床榻上,蓋好被子,閉上雙眼,乖乖入睡。
鈞九戰默默站在床邊,凝望著她微紅的睡顏,回想她方才醉眼朦朧瞧著自己的模樣,一顆心又酸又軟,像是被人狠狠揉了一把。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平時強大自持,清冷淡漠,醉酒後居然如此軟萌可愛,還不耍酒瘋,乖巧得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愛憐。
愛憐?瘋了嗎?鈞九戰驀地瞪大眼。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他如同被踩著了尾巴一般驚起,慌亂道︰“我我我我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說完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奪門而出,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幸川替千羽掖好被角,又在她床邊小案上放好茶水,默默觀察片刻,確定千羽果然睡得十分安穩,不由地暗嘆一聲︰酒品確實好。
他檢查完門窗後,又將燭火撥暗了些,這才輕手輕腳離開了客房。
窗外,寒夜如水,樹影婆娑,夜風輕拂而過,廊下宮燈隨風搖曳。
月亮掛在枝頭,皎潔光芒給大地鍍上一層銀邊。
遠處傳來幾聲爆竹悶響,隱隱約約,听不真切。
床上本應沉睡的人突然睜開了雙眼,黑眸深沉如窗外夜空,迷蒙又深邃。
……
因是新年,街邊懸掛著一排排大紅燈籠,夜風拂來,輕輕擺動。
街道上空無一人,紅燈投下陰影,明明滅滅。
一道純黑色身影突然自空中掠過,守城巡邏軍眼前一晃,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定楮一看,遠處只剩下一道殘影。
“兄弟,我剛剛好像看到個人,咱們要不要追?”巡邏軍問道。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你也不瞧瞧那人是從哪兒出來的?”同僚掀了掀眼皮,涼涼警告。
千羽迎著冷風一路飛馳,醉酒的頭腦沒見清明,吹了風反倒愈發混沌起來。
她越過聖儀城上空,一直往西,晉階靈宗境之後飛行速度又有提升,沒過多久便看到了那座被護城大陣籠罩著的城池。
好在她還不算完全糊涂,多少留著一絲神智,沒有直接闖進去。
她沖著城門口俯沖而下,倒是把守門衛兵嚇得一激靈。
只因她這一身黑衣太過詭異,加上來的突兀,實在是出人意料,衛兵根本不曾想過這大過年的會有人深更半夜闖上門來。
“什麼人?”四名守門衛兵同時亮出武器呵斥道,口氣並不算友善。
原本新年夜輪班值守就夠不爽了,別人在里頭吃香喝辣、玩樂笑鬧,他們在外頭吹冷風,能有好心情就怪了!
居然還有人三更半夜來闖城門?
千羽面無表情盯著眼前四人,淡淡道︰“讓開,我要進去找人。”
衛兵們微微一愣,然後集體讓她這句話給逗笑了。
“小子,你是沒睡醒還是喝多了?這里是天寰城,不是酒館戲園!你找人找這兒來了?”
其中一名衛兵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濃郁酒香,連忙道︰“這小子好像真喝多了,好重的酒味兒!”
“原來還真是個酒蒙子,小子,大過年的我不想跟你計較,快走快走!”
另一人說著便要來推搡千羽,完全將她當成了醉酒耍瘋的潑皮無賴。
千羽腳下微微一錯,略有些踉蹌,卻剛好躲過對方伸過來的手。
“嘿,臭小子還躲?讓你快滾听到沒有?”其他三人吆喝著一起撲了上來。
千羽抬手一握,絳霄已在手中,劍尖指向前,冷冷重復道︰“我說讓開,我要進去找人。”
四名守城衛兵不過三階水平,天寰城仗著有護城大陣拱衛,根本沒在城門口安排什麼人手,況且歷來也沒人敢硬闖臨淵挽空樓大本營!
千羽一劍蕩開四人,連靈力都沒用。
“開門。”她滿臉陰狠,俊臉藏在城樓下的陰影里,說不出的陰沉懾人。
衛兵終于看出此人不好惹,連忙掏出令牌在結界上一劃,一道光幕隨即打開。
千羽昂首闊步邁入門內,衛兵也立刻啟動了城門警報。
而此時天寰城內,執事堂副堂主梁斌秉持著優待下屬的傳統美德,正準備給今夜值守城門的執事堂弟兄們送些宵夜。
剛走到門口,他便看到一道黑影,一股冷冽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
對方一身黑衣,黑發張揚,手握赤紅色長劍,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拜年的!
城門口的示警鐘聲恰好在此時響起。
梁斌心中一凜,頓覺不可思議,他加入臨淵挽空樓三十余年,還從來沒見有人殺上門來的!
還是在新年當天!這人不僅膽子大,還很會挑日子啊!
城內分散在各處的人听到警報聲,也都連忙朝此處趕了過來,執事堂位于天寰城以東,距離城門最近,此時趕過來的基本都是執事堂的人。
梁斌冷笑一聲,心中不屑,單槍匹馬就敢硬闖天寰城?簡直是不自量力!他倒要看看這來的是什麼妖魔鬼怪!
然而當看清眼前之人是誰時,他實實在在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