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撫司門房
李大牛這樣性子淳樸的,怎麼玩得過混跡盛京的老油子。
三兩句話,便被這姓邵的逸夫哄騙著,帶了些禮物尋上鎮撫司求見。
姓邵的逸夫是個極精明的人,常與公門中小吏打交道,深知大景官吏們一推二五六的脾性。
心想著就搏這一把,趙鯉進門的前腳掌還沒落地,他已跪下 磕了三個響頭。
邵姓逸夫性子帶著股狠勁,頭嗑地板上半點折扣不打。
第三次起身時,已是額心迸裂,潺潺淌出鮮血。
李大牛頭一次這樣正式地來鎮撫司,本就嚇得走路同邊手。
看邵姓逸夫這架勢,登時嚇懵。
趙鯉忍不住眉頭緊蹙。
看守門房的人上前,一左一右扣住邵姓逸夫的胳膊,將他壓制在地。
“小的無心冒犯,只我把兄弟家中實在遇上了怪事。”
邵姓逸夫臉貼在鎮撫司門房的地上,一邊大聲喊道。
趙鯉輕按眉心,先開心眼看了看這人。
見他身上無怨煞,只有一絲絲灰白霉氣,擺手叫門房將他放開。
“遇上怪事,應先呈報五城兵馬司,這規矩你難道沒听過?”
地動之後,巡夜司的存在和職能算是擺在了明面上。
索性也出了章程,在兵馬司開設理事所。
人間事,還由五城兵馬司處理。
詭事上報巡夜司理事所,匯總篩選之後稟報巡夜司。
听趙鯉問話,邵姓逸夫急聲答道“已經上報了,可……”
地動之後,巡夜司眾人本就忙成狗。
宮中之變,直接抽調了幾大百戶和校尉。
現在田齊宮戰戍守盛京城門,盧照魯建興也在宮中值守。
外邊只有鄭連幾個和兩只小貓兒在,想來一時是分身乏術。
趙鯉頭疼扶額,道“放開吧,你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邵姓逸夫得了趙鯉的話,臉上一陣狂喜。
“多謝趙千戶,多謝趙千戶!”
一道血色蜿蜒,順著他磕開的傷口流淌。
他只隨意用袖子抹了一下,也不起身,就這般跪在地上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
卻說,盛京靠近運河碼頭有一處地方,名叫魚樂巷。
此處靠著碼頭,匯聚三教九流。
碼頭停靠的漁船、商船,水手下船來多半會在此處落腳。
雖以巷為名,但里邊有各種檔次的腳店、食舍,還有各種不大見得光的地方,這讓魚樂巷頗為富庶熱鬧。
這巷子原先只是漁船卸載漁獲的地方,後來繁華起來也沒丟了特色,里邊的魚菜極為出名。
這其中便有一戶專事水上酒船的人家,姓吳,現在當家的叫吳老四。
這個吳老四,便是邵姓逸夫的把兄弟。
吳老四從他爺爺那一輩,便經營酒船為生。
駕駛著篷船去外水,向一些停泊外水的商船新鮮的酒水飯食,鮮菜果子。
這麼多年,吳家的酒船經營得有聲有色。
到了吳老四這一代,他爹風濕病死得早,他由寡母帶大。
成年後吳老四繼承家業,也在水上討生活。
他有家業,生得也不差,二十郎當歲媒婆踩爛了門檻。
所有人都以為,吳老四會娶一個臉似銀盤葫蘆身材,會當家的好女子。
卻不料,半年多以前,吳老四往家里帶回了一個細皮細肉,仿似水造的女人。
這女子身子清軟裊娜,走動時小腰扭扭,半條街的爺們都挪不開眼。
她來路不明,吳老四的娘親一百萬個不樂意。
奈何,吳老四就是認準了她。
擺宴設席,與這女子過了明路。
婚宴上,邵姓逸夫坐主席,飲了吳老四夫婦敬的酒。
他對這女子印象只有兩點。
一是膚色極白,一雙圓溜眼楮不太有神,像是攤子上方才死了一盞茶的魚。
眼楮介于清明與渾濁之間。
二就是這女子實在憊懶又貪吃。
敬酒時也盯著宴席上的燜肘子咽口水。
不過當時的邵姓逸夫並沒太在意。
好相貌的女郎,貪吃一口肉算什麼大事?
沒出息養不起家的男人,才會下賤抱怨妻兒貪吃。
婚後夫妻倆蜜里調油,吳老四曬黑的臉上滋潤如花。
將妻子寵上了天。
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奈何,老天爺從見不得人過好日子。
安逸日子過得久了,吳老四的妻子開始發胖。
一開始吳老四見妻子面頰圓潤,還十分自得。
只有無後顧之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子,才有那般珠圓玉潤天真之態。
好景不長,嬌寵之下,吳老四的妻子一胖不可收拾。
像是發酵後,上甑子蒸的白發糕,一點一點膨脹起來。
衣衫漸緊再穿不下。
後來身子沉重,連下床走路也難。
到了除夕前,吳老四愁眉苦臉。
他妻子已經胖成了肉山,連獨自翻身也難。
躺在特制的大床上要吃要喝,床板挖了個洞,下邊擺著馬桶。
成日半躺床上,垂下的雙下巴肉竟可當桌墊,擱下一摞肉餅而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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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變故,只發生在半年的時間里。
還算殷實的家境,半年便被那女子吃得積蓄見底。
事情發展到這詭異一步,吳老四不是沒想過辦法。
他試著,控制這女子的飲食,讓她少吃,恢復正常些的體重。
但腹內不得飽足,這女子便要哭。
實在餓得狠了,她就活動肉山似的軀體向廚房爬。
將路上能尋到的一切食物塞進嘴巴。
無論是廚房里的生米,還是後院種的菜。
甚至是鄰家听見動靜,來看熱鬧的狗。
若不是吳老四發現得早,那狗便被活吞了。
吳老四這時候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他去找了一個南邊來的道士。
那道士托著下巴琢磨半天,告訴吳老四他妻子被水里的東西附體了,這才變成這樣。
吳老四看道士說得真切,以為遇上了高人。
听從道士的吩咐,做了一桌飯菜給那女子吃下。
飯菜中下了能迷昏熊的麻藥。
之後,吳老四在夜里叫上交好的弟兄。
二十來號人輪流歇氣,像是拖大件重物一般,將酣睡的女子搬運到了水邊竹筏上。
趁夜,將女子送到水深處,做了驅邪的法事。
當時夜黑黑,那道士怎麼在竹排上踏天罡步作法的,邵姓逸夫看不出什麼門道。
完事後,道士滿臉蒼白渾身是汗。
問他是否已經妥當,他看吳老四親友都不咋面善,支吾著不說。
只道先回去,讓這女子在水上竹筏躺一夜。
當時眾人都沒察覺異樣,不料第二天早上,那道士便卷包袱跑路了。
留下一張紙條,奉勸吳老四趕緊搬家遠走。
吳老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外邊傳來一陣陣驚叫。
他的妻子,爬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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