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監
燭光昏黃，空氣中彌散著一股刺鼻的霉
三司戶部判官甦安世端坐于桌
內侍王昭明與甦良分坐兩
前方則是身穿白色囚服、犯下通奸罪的張
“張氏，你聲稱在成親前與翰林學士歐陽修有苟合之事，可記得發生在何日何時何處？”
張氏緩緩抬起
“民婦……民婦……不是……不是已經招過了嗎？”
“本官問話，你只管作答，莫言其它！”甦安世面色冰冷，甚是威
“發生在六年前，立夏後的第二日，子時以後，在……在歐陽家，我的臥房”
“你可記得當時歐陽修穿什麼衣服？”
“當時……屋內黑暗，我……我未看清”
“你們有過幾次這樣的關系？”
“一”
“《望江南》是何時所寫？”
“事發第二日，他念給我听”
……
“此事已過去多年，你為何此時才說起？”
听到此話，張氏哽咽起
“奴家……奴家當時名節受損，但迫于歐陽修的權勢地位，不敢說出真相，但……但今日鑄成大錯，心中有恨，故而……故而便想讓世人都知曉歐陽修的禽獸行為！”
“你可知，僅憑你的一己之言以及那首無法確定到底是否為歐陽修所著的《望江南》，是無法證實此事的，若你所言乃是誣告，罪責將比通奸更為嚴重！”
“奴家……奴家……沒有……沒有誣告啊！奴家……奴家……我……”
張氏頓時抽泣起來，越哭聲音越
甦安世無奈地看向甦良和王昭
審訊之前，甦安世便告知二
這個張氏最多審問半盞茶的功夫，便會開始哭，後續根本無法再問
甦良看向張
若他不知張氏是個蕩婦淫娃，這種可憐兮兮的哭相還真能讓人相信她是個無辜的受害
甦良緩緩站起身來，示意二人出去說
當即，三人來到隔壁的一間房
甦安世道︰“三次提審張氏，證詞全都一樣，基本無含糊之處，此事可信度極高呀！”
甦良微微搖
“甦判官，我倒越來越覺得張氏所言像是假”
“假的？”王昭明一臉不
“不可能吧！假的怎麼能說的如此細致，她不僅記得何時何地何處發生，甚至連舉報的目的都說的如此毫無破綻！”甦安世說
甦良微微一
“如果是有通曉刑律的高手在背後指點呢？”
二人不由得一愣，隨即脫口而出︰“楊日嚴！”
權知開封府府事的楊日嚴，被歐陽修多次彈
二人矛盾極大，朝野皆
而此案最初，本就是楊日嚴的主
甦良擺了擺手，笑著道︰“我可沒說是誰啊，只是覺得他背後可能有人指使！”
甦安世和王昭明都不由得白了甦良一
此子年齡不大，心眼倒是比誰都
作為主審和監察官，沒有證據，確實不能指認任何
“那……那接下來該如何審？”
甦安世甚是無
從張氏的嘴里根本就問不出別的東西，且對方的哭，簡直就是個大殺
“二位，俯耳過來！”甦良將自己的想法講給了二
說完
甦安世的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似
“不行不行，我等作為朝廷官員、又主理刑案，怎麼能用如此歪招！”
而一旁的王昭明卻是眼前一
“我認為可行，此案有別于其他，若無法還歐陽學士清白，即使查無實證，歐陽學士也將身敗名”
“對，只要結果正確，沒人在乎過程”甦良說
甦安世是個很好的審判
就是太正
辦案手段也太正了！
若一直這樣循規蹈矩，此案大概率查到最後還是不清不楚，最後皇帝趙禎和稀泥，歐陽修黯然離開朝
甦良可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結
若歐陽修是清白的，他便一定要保下歐陽
甦安世想了想，猶豫了片刻後，才不得已點了點
……
入夜，牢獄
一名獄卒推著餐車來到張氏面前，開始為其打
待張氏來到跟前後，獄卒半掩著嘴巴，輕聲道︰“官人說了，你做得不錯，只要不松口，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兌現！”
張氏听完後，微微點了點
這個獄卒自然是甦良派去
甦良的第一招，便是詐一詐張
《宋刑統》曰︰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北宋末期刑罰更輕，徒兩年可折換成脊杖十五，然後當場釋放）
目
張氏的通奸之罪也就是二年徒刑，其奸夫，是一年半徒
張氏若真是受人指使誣告歐陽修，那促使她這樣做的，定然是錢
畢竟，張氏出獄後，便與夫家沒有關
其被驅逐出戶，最缺的便是錢
故而，甦良便想著詐一
哪曾想，一句話便詐出來了！
張氏點頭，便意味著她背後絕對有
于是，甦良與甦安世、王昭明二人聯合演起了第二招︰嚇
翌日，午
張氏再次被帶到了審訊牢
“啪！”
一份供狀擺在張氏的面
甦安世面色冰冷地說道︰“張氏，你的案情已調查清楚，共犯有通奸罪與構陷官員罪兩種，不日將流放瓊州，你簽字畫押吧！”
“流放瓊州？”張氏傻眼
她雖為女流，但長期住在書香門戶，自然知曉瓊州是個什麼鬼地
流放到那個未曾開化之地，與判死刑沒什麼區
她低頭看向供狀，不由得花容失
“官……官……人，民女……我……我只涉通奸之罪，最多徒兩年，我……我沒有構陷官員啊，怎麼能流放？”張氏看向甦安
甦安世面無表情地說道︰“根據《宋刑統》，孤證不取，你的口供不足以證明遭受了歐陽學士猥褻，故而本官認定你有構陷官員之罪！”
一旁的王昭明也隨即補充道︰“張氏，歐陽學士乃官家重用之臣，豈能容你這種蕩婦構陷！直到此時，你還不知罪嗎？”
王昭明那獨特的嗓音，一听便知是內
甦良站在一旁，強忍著沒有笑出聲
甦安世和王昭明都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
不
這足夠讓張氏信以為真
張氏听出王昭明是內侍時，心就徹底慌
內侍代表的乃是官
王昭明的話給她一種感覺，官家是站在歐陽修那邊
歐陽修即使有罪，官家也會保
張氏也是讀過詩書的
她想明白後，徹底慌
一旦被流放到瓊州，得多少錢財都沒機會
“簽吧！”甦安世再次說
一旁有獄卒已將筆墨端到了她的旁
張氏咬了咬嘴唇，突然將筆墨掀翻，道︰“我……我和歐陽修沒有發生過關系，是有人出錢讓我攀咬他”
听到此
甦良的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心中喃喃道︰歪招就是好
先詐，後嚇
這些歪招都是甦良在地方任縣令的時候研究出來
百姓間的矛盾大多都很扯
若一板一眼地審訊找人證物證，猴年馬月也破不了
但一旦知曉了他們的動機，順藤摸瓜找破綻，一切便簡單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