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空中綻放的煙花，中森明菜忽然不想這麼早回房間了。
她仰頭看著周彥，眼中的煙花混著希冀，“周老師，你，能陪我走走麼？”
周彥揚起了眉毛，他倒是不介意陪中森明菜走走，只不過他的大衣還在中森明菜手里，這要是在外面瞎逛，他得凍死。
如果讓中森明菜把衣服還給他，他又覺得中森明菜得凍死。
“要不，我開車帶你逛逛吧。”
“好。”中森明菜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隨後兩人又回到了車里。
這會兒，車里比剛才暖和了很多，座椅都是熱呼呼的，不過中森明菜依舊把周彥的外套抱在懷里，並沒有還給他。
中森明菜也沒說要去哪兒逛，周彥就開著車朝著煙花升起的地方開去，這會兒煙花沒停，坐在車里依舊能看到煙花。
“真好看。”中森明菜透過車窗玻璃看著煙花，臉上露出了笑容，“馬上就到明年了啊。”
“嗯，還有幾個小時，那時候煙花會更好看。”
“周老師，你們這里跨年，有什麼，特別的麼？”
周彥搖搖頭，“我們這邊元旦基本上沒什麼特別的，主要還是除夕跟春節，後面還有小年。”
“小年？”中森明菜發出疑問。
“我們那邊小年指的是元宵，也有些地方小年說的是臘月二十三或者二十四。”
“哦，我們那邊有除夕、春節跟元宵，沒有听過小年。”
“你們會過除夕麼？”
“應該有人會過吧，不過我們家沒有。”中森明菜搖搖頭，“我們那邊大部分人家，對于新年的認識就是你們這邊的元旦，重視程度跟你們過春節一樣，有很多傳統習俗。”
周彥笑著說道，“那你這大過年的還跑中國來，工作也太認真了。”
听到周彥這話，中森明菜卻低下了腦袋，沒有說話。
周彥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說錯話了，中森明菜的母親去年去世了，自此以後她好像就跟家里人斷絕了關系。
這就意味著，對中森明菜來說，她在霓虹已經沒有家了。
就是因為沒有家了，所以她才能在他們那邊過年的時候，跑到中國來工作。
“咳咳，你在燕京的工作什麼時候開始？”周彥問起了工作的事情，試著緩解氣氛。
“明天下午去燕京電視台，錄一個訪談節目。後天，還是燕京電視台，要去唱一首歌。”
周彥點點頭，又問，“這次的工作都在燕京麼？”
“不是，過段時間我還要去上滬，那邊還有一些活動要參加。”
“那這次在中國要待挺長時間的。”
“嗯，總共要待二十多天。”
“那也快到除夕了。”
“我看了日歷表，除夕之前我就要回霓虹了。”
“那挺可惜的，不然你可以在這邊感受一下除夕的氣氛，肯定比元旦熱鬧很多。”
中森明菜轉頭看向周彥，“你真的覺得可惜麼？”
周彥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中森明菜對“可惜”這個詞產生了誤會，她的中文還是不夠好，一些用詞她只能大概听懂，但是具體的意思跟她領會的有差別。
其實倒也能說中森明菜對“可惜”這個詞的理解有問題，畢竟可惜本來就能代表遺憾，只不過在剛才的語境下，情感沒有那麼強烈。
不過這時候，周彥總不能認真跟中森明菜解釋，他只能順著中森明菜的話說，“嗯，是挺可惜的。雖然只在燕京這邊過過一次年，但是這邊過年的習俗我還是了解挺多的，而且過年前也有很多活動，比如我們工作室，年前就有包餃子大賽，你會包餃子麼？”
“會一點點。”
周彥笑了笑，在他看來，會一點點就是不會。
其實周彥他們家過年的時候壓根不會吃餃子，不過他畢竟在燕京待了這麼多年，每年冬天也吃了不少餃子。
只是，即便已經在燕京待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沒辦法把餃子當成是主食看待，如果一頓飯讓他吃餃子下菜，他總感覺差了點什麼。
當然了，他也沒辦法像霓虹人那樣把餃子當菜來下米飯吃。
周彥第一次在霓虹見到有人吃米飯就餃子的時候，別提多難受了，這還沒完，霓虹那邊除了用餃子就米飯，還有用面條就米飯的。
……
車子過了三環，天空中的煙花忽然沒了，城市又陷入了平靜。
不過周彥並沒有停車，還在繼續往前開。
沿著主路又開了幾公里，天空中的煙花再次亮了起來，中森明菜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煙火，笑道，“看來，我們離得不遠了。”
周彥也抬頭看了看方向，放煙花的地方應該是在圓明園後面。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清華園南門前面。
這個地方，也就是四環剛剛過來一點，不過這個時候，四環之後一部分路段開通，還沒有完全連在一起。
至于圓明園後面的五環，還沒有開始修呢。
如果說三環外面，還有點城鄉結合部的味道，那麼四環五環外，就完全是鄉鎮的感覺了。
大晚上的開車從這里過，感覺非常荒蕪，連路燈都時有時無。
要不是燕大跟清華園在這邊，恐怕附近就沒多少人。
周彥開車過了圓明園，剛過清河，到了後面的一個小鎮。
路邊有幾個小朋友正在放呲花，周彥便停下車來，又搖下車窗，問道，“小朋友，你們的呲花從哪兒買的？”
其中一個小胖墩迅速跑過來，熱情地說道，“老板，買煙花麼？竄天猴一塊錢一個，魔術彈十塊錢一支，那種大的滿天星四十塊錢一桶。”
周彥雖然很長時間沒買煙花了，但是一听這個價格就知道貴了。
小胖子口中的魔術彈，就是那種手持的呲花，好多地方都是賣四五塊錢一支，甚至兩三塊的都有。
還有滿天星，四十塊錢一桶也太貴了，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也買不了幾桶。
這麼貴的煙花，哪有多少人能夠消費的起。
“這價格太貴了。”
“老板，這價格不貴了，今年煙花可是難買的很……你要是買得多，我可以給你打折。”
“怎麼打折？”
“你要是一口氣買二十塊錢的，給你打九折。如果買五十塊錢的，給你打八五折，買一百塊錢的給你打八折，買兩百塊錢，給你打七折。”
周彥笑了笑，這個小胖墩還挺會做生意的。
他想了想，問道，“我如果買五百塊錢的呢，你給我打幾折？”
小胖墩笑道，“你要是買五百塊錢的，我給你按照五折算，也就是能買一千塊錢的貨，另外我還贈送你兩百塊錢的竄天猴跟魔術彈。你如果想要魚雷王、大紅鷹，也都可以。”
周彥不禁感慨，別看這小胖墩年紀小，還真見過世面。
一般的小孩子，可沒有辦法這麼氣定神閑地跟別人聊五百塊錢的生意。
五百塊錢，很多人一個月工資都沒有這麼多。
周彥點點頭，“那這樣，你幫我把五百塊錢的貨配齊，一會兒我給你錢。”
他本意是想要逗一逗小胖子，卻沒想到小胖子絲毫沒有猶豫，當即點頭，“行，老板，我這就給你配貨。”
說完，他就先跑了，留下他幾個小伙伴站在原地。
周彥看著他的幾個小伙伴，笑道，“那個小胖子家里賣煙花的？”
其中一個小孩子點頭道，“嗯，響哥家里什麼都有賣，我們這些煙花都是從他家來的。”
“好，你們玩吧。”
周彥又把車窗搖了下來，然後把車子開到了旁邊空地停了下來。
大概也就過了五六分鐘，小胖墩帶著一個大人跑了過來，大人手里還抱了個滿天星。
小胖墩徑直走到車子旁邊，敲了敲車窗，“老板，開窗。”
周彥把窗戶打開，小胖墩笑道，“老板，這是我爸，我們帶煙花來了。”
小胖墩手里還抱著一捆魔術彈，舉起手就想要往車窗里面塞。
周彥連忙說道，“別往里面塞，放地上就行了。”
說完，他就下了車。
小胖墩的父親一點都不胖，倒是顯得瘦瘦的。
周彥以為小胖墩這麼活絡，他父親肯定也是十分活絡的，但是沒想到他父親非常內向，見了面就知道呲著牙笑。
隨後周彥也很干脆，直接掏了五百塊錢出來，給了小胖子的父親，讓他們趕快把煙花送過來。
拿到錢之後，小胖墩父子非常高興，跑回去備貨了。
周彥抱著呲花，準備喊中森明菜的時候，她已經主動下車了。
她穿的很少，不過下車之後，很自覺地把周彥的外套給披上了。
周彥把一根魔術彈遞到她手上，然後點著。
趁著引信在燃燒，周彥對她說，“這個在中國叫流星，當它響起的時候，你可以許個願望。”
中森明菜十分熟稔地握著魔術彈，對著天空，笑道，“我都听到啦，在你們這邊這叫魔術彈，根本不叫什麼流星。而且我們那里也有，就叫手持的煙花。”
周彥笑了笑，“看來騙不了你。”
“當然……”
她剛開口，一個光彈就從筒子里面射了出來，大概飛了十幾米，就在空中炸開。
這種手持的呲花，因為火藥量小，所以很難做得好看，基本上就是看個亮，听個響。
但因為是手持，所以感覺很有意思。
中森明菜比周彥想象的膽子要大，她手握著煙花筒，就像是握了一桿槍，不停地移動著方向，讓煙花彈在不同的位置綻放。
周彥本來以為，這一支魔術彈很快就放完了，而且應該會有不少啞彈，但是他沒想到，這魔術彈不僅僅啞彈少，認為總數量很多，忽略數一數，大概有三十二枚。
這魔術彈如此之好，怪不得小胖墩一開始敢要價十塊錢一支。
周彥陪著中森明菜放了兩三根魔術彈，小胖墩父子又來了，他們這次弄了個兩輪板車，上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煙花。
“老板，貨給你備好了，你點點。”
周彥看著板車上面的煙花，有些意外，因為這些煙花，按照小胖墩一開始的報價，已經超過一千了。
這里面光是魔術彈就有五捆，沒一捆有十支，那就價值五百塊錢，還有之前拿來的一捆，就是六百塊錢。
那種大煙花滿天星有十桶，再加上之前那一桶，這就有四百四十塊錢。
這兩樣加起來，就已經超過以前了。
而除了這兩樣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煙花，比如那種小噴泉，得有二三十個，竄天猴也有好幾捆……
周彥笑道，“這是不是太多了，我可只有五百塊錢。”
小胖墩爸爸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才玉峰價格報錯了，我們搬來的這些煙花，大概就是五百塊錢。”
周彥倒是沒想到，這老板還挺實在的。
他笑了笑，“這麼多煙花，我們倆也放不完，這樣吧，大家一起來玩。”
小胖墩反應很快，立馬說道，“樂意效勞。”
隨後其他小朋友在他的召喚下，也圍了上來，大家一起開始放煙花。
中森明菜玩的很開心，她喜歡玩手持的魔術彈還有竄天猴，對于最貴的，也是最好看的滿天星倒是沒什麼興趣。
滿天星雖然好看，但是需要遠觀，離得太近，不僅看不清楚絢爛的煙火，而且還要防止被煙火砸中。
到後來，中森明菜實在是放不動了，就跟周彥一起在請河邊的石墩上坐下。
看著孩子們熱情不減地玩著煙花，中森明菜用手托著下巴，“真是羨慕他們啊。”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剛才不也玩了麼？”
“但是，我已經沒有他們那樣的心情了。”中森明菜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隨後又笑道︰“不過，至少剛才那一會兒，我是跟他們一樣開心的，謝謝你，周老師。”
周彥擺擺手，“不用謝，只是一些煙花而已。”
“不僅僅是那些煙花，還因為你願意陪我出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松了。”中森明菜看著天空，微微嘆了口氣，“這個時候，霓虹應該快要跨年了吧。”
周彥看了看手表，這會兒已經十點多鐘了，東京跟燕京時差一個小時，那東京應該是十一點多鐘，確實快要跨年了。
“嗯，還有半個多小時，東京就要到1997年了。我們這邊，還要一個半小時。”
中森明菜盯著天空看了好一會，忽然問道，“周老師，你會想家麼？”
“想家麼？”周彥笑了笑，“其實還好。”
主要是他跟家里人經常通電話，算下來，一個禮拜，他至少要家人通三次電話，這個頻率，其實很難想家。
有的時候，清兒他們幾個電話來的比較多，一天要打兩三次電話，別說是想家了，周彥甚至覺得有點煩。
“我家有很多孩子，我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還有一個妹妹。我們差的都不多，那段時間，幾乎每年我媽媽都要生個孩子……”
中森明菜忽然說起了自己家里面的情況，她生在一個兄弟姐妹眾多的家庭，注定是不會受到太多的關注。
周彥還是第一次听說中森明菜家里的情況，得知中森明菜家里有兄弟姐妹六個，周彥也十分驚訝。
雖然六十年代霓虹飛速發展，生育率達到了巔峰，但是一個家庭生六個孩子還是非常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