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個星期測量體重，陸淼只有346千克。
現在就算算上增長的，她體重甚至也還是達不到七十斤。
身量骨架再是小，一米六幾的身高畢竟擺在這里。
行動起來說得好听是弱柳扶風。
說得不好听，傅 佑都怕哪天風刮大了能直接給人吹跑。
她身上看不出半點健康的樣子，傅 佑不由得不掛心，心里想的全是怎麼樣才能給她補回來。
牽著她緩步在過道里活動時，傅 佑就問
“這兩天胃口看著不錯，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陸淼語調輕輕道
“都好。”
說著話，又轉過臉來問他
“剛才是不是廠里來的電話？”
傅 佑點頭“嗯”了一聲。
陸淼垂下眼睫，短暫思索說
“你該忙的忙，我這邊吃上藥就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時刻陪著我。”
廠里除了運行要人，主事兒掌控方向的也得要一個能領頭的人。
那麼貴的機器買回來，打算干就好好干。
他天天守著她，一守就是好幾個月，這樣下去哪里能行？
知道她要講大道理，傅 佑略略緊了緊她的手，制止她多說多想
“別的都是小事，咱們現在手頭唯一的要緊事就是好好養病。”
陸淼微微抿唇，欲言又止的望著他。
傅 佑偏頭，硬朗俊逸的臉上浮現出溫和笑意
“先前听向東說起和梅子結婚的想法，突然想起我們過去只領了證，還沒正經擺酒宴請過誰。等你好了，咱們也辦一場酒席熱鬧熱鬧。”
陸淼眼睫顫動被他調轉了注意力。
順著這事情往下想了想，陸淼不好意思推脫道
“孩子都三個了，再說明毅明夏現在都多大了？這時候再提辦婚禮的事人家不得笑話嗎？”
傅 佑戲謔笑說
“這有什麼好笑話的？咱們花自己的錢辦事，只管高興咱們自己的就是。他們看不慣可以不來，也礙不著咱們什麼。”
他牽緊她的手，笑語晏晏繼續說
“這事兒听我的。”
陸淼怔然望著他，片刻之後彎了唇眼輕輕點頭
“嗯。”
想辦那就辦一個吧！
她雖已經結婚生子，但前後兩段人生中，從來都還沒經歷過屬于自己的婚禮環節呢。
這麼想著，這件事兒倒也挺值得期待。
陸淼彎彎眉微揚，蒼白帶著病容的臉上浮現出淺淺明媚的笑意。
她心情好，傅 佑見了也覺得踏實。
說說笑笑陪她在走廊上多走了兩個來回，傅 佑才牽著她回病房里休息。
……
肺結核是消耗性疾病，治療過程相當漫長。
而病情最終是否能夠康復，除醫學病理上的棘手問題外，治療期間個人心態、以及身體素質和後續營養攝入能否跟上，都和最終結果有所關聯。
陸淼身心情緒得到照顧，每日少食多餐，餐餐又都是這個年代平常家庭供給不上的東西。
除國家安排調動過來的專科主治醫師外，其他的外在條件，對比同時代其他肺結核患者，陸淼的康復概率也要更大。
事實也確實如此。
七月份正式接入治療，間隔一個月到八月立秋時，陸淼狀態良好，且咳血的問題也已經得到了有效控制。
等到時間向九月靠攏，陸淼又做了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和痰培養檢測。
結果出來時顯示痰液中的結核菌明顯減少，傳播的可能性也大幅度降低。
于是趕在學校開學前，隔著病房的窗戶玻璃，陸淼終于近距離的看見了幾個孩子。
只是她消瘦得不成人形，唐梅見到她就哭。
柏川也是。
小小的人還不太能完全理解生病的定義是什麼。
從前在樓下仰頭望媽媽時，只能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所以沒感覺出什麼來。
現在近距離看見了瘦瘦的媽媽，柏川一開始是覺得陌生。
媽媽招手喊他過去，他也不動，只蹙著小眉頭盯著媽媽看。
隔了好一陣兒才跟確定了什麼似的，一扭頭就趴進奶奶懷里哇的哭了出來。
知道是自己現在的樣子給孩子造成了恐慌，陸淼心生愧疚單手捂唇，眼角滾著淚珠忍不住的也紅了眼眶。
傅 佑見狀，趕緊攬過她帶著背過身。
另一只手又沖窗外過道上的唐梅搖了搖，讓今天先帶孩子們回去。
唐梅會意點頭，心疼抹淚望著陸淼清瘦的背影看了好半晌，才帶孩子們離開。
陸淼情緒不受控制的哭了許久。
盼來盼去，好不容易終于見上面了卻不僅近在眼前無法觸踫，還感受到了孩子的恐懼。
陸淼心里很不是滋味。
傅 佑知道她心里有落差，這會兒正是難受的時候。
所以陪在她身邊，一直輕撫她脊背開導安慰
“咱們現在要做到的是養好身體，不能總是哭……目前是只能隔著窗戶看他們，可再等一陣子不就不用了嗎？你好好听話，咱們就能好得快一點，好不好？”
陸淼點頭，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滾。
她情緒波動大，就會影響到身體恢復。
傅 佑見了攏眉。
盡管心里同樣沉甸甸難受得緊，卻依舊保持沉穩給她擦去眼淚道
“好了好了，就哭這一會兒，之後再不能哭了，要不然等你好之前我再不讓小姨媽來了。”
陸淼埋怨望了他一眼。
傅 佑佯裝被逗笑，輕輕嘆過一聲將她摟進懷里安撫道
“好了，咱們現在已經在康復階段了是不是？再堅持一陣子就能徹底好了……我總嘮叨你也不愛听，可情緒方面你要自己學著控制才行。你看看，哭這麼半天消耗的精神得多久才能養回來？快別哭了，啊。”
“……嗯。”
陸淼哽咽點頭，肩頭微顫吸著鼻子將臉埋進他懷里。
……
時間緩緩推進進入同年的十一月份。
立冬前後，陸淼第四次痰培養復查中顯示結核菌菌量極低，測試結果也顯現為陰性。
這一數據公布出來後，不僅陸淼的日常活動範圍有所擴大，醫院里還開放了探望資格。
單位上下級同事、學校她帶過的學生，都曾過來探望。
只是陸淼畢竟還在病中，身體虛弱疲于應對。
更多時候，那些人都是隔窗看上一眼，稍作停留後放下東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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