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傅 佑卻步伐遲緩，很是猶疑不定。
陸淼攏緊眉心，抬頭正色看他︰
“沒有可是，佑哥，我知道你有顧慮，別的我也不想說什麼了，我就一句話。”
傅 佑微微怔然，鎖眉凝視她。
陸淼羽睫微眨，一雙漂亮水洗葡萄似的眼楮嚴肅回望他道︰
“再過一陣子，我們從認識、結婚到現在也要有十年了，如果這十年下來你還是只會站在你的角度考量什麼是‘為我好’，什麼是會‘牽聯我’的話，那我以後也不想再管你了。”
婚姻之中，他們是平等的。
相互理解與共同擔當也是應該的。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就一起好，壞就一起壞。
不存在什麼有了問題你背鍋、我享福的可能。
傅 佑沒有錯。
他只是太過顧家，總是把自己放在次要的位置。
而這一點，恰好就是陸淼最不滿的。
放在從前，陸淼大概率會溫聲軟語地好好跟他說，但是今天不同。
工作連軸轉了一陣子都不見有什麼進展起色，陸淼心情也有些差。
故而一說完話，她便嘟唇蹙眉，有些惱怒的埋頭先朝巷外走去。
“淼淼！”
傅 佑趕緊跟上去拉住她︰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這事兒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覺得如果能趕上政策扶持把這個無息貸款辦下來也挺合適，咱們手里留有活錢用，肯定比捉襟見肘的好。”
顧慮方面，傅 佑肯定還是有。
但如他所說，主要還是覺得這個無息貸款比較合適。
畢竟辦廠子可以爭取貸款，以後家里要有什麼事急需用錢，銀行可沒有這相關的貸款服務。
陸淼被他拉著頓住腳步，狐疑眨著睫毛瞅他︰
“真的？”
傅 佑笑笑撫上她側臉，粗糲拇指在她繃成桃核的下巴上蹭了蹭，繾綣溫柔道︰
“真的，你別多想，也別生氣，嗯？”
他連聲保證，陸淼抿抿唇瓣，就坡下驢咕噥道︰
“人不求人一般大，要是讓我知道你瞞著我出去費神求別人，傅 佑，我告訴你！這日子我就跟你過不了了！”
傅 佑啞然失笑，無奈頷首寵溺道︰
“好，我肯定不那樣，行不行？”
陸淼努努嘴輕輕點頭，被他順毛擼撫順了脾氣。
過日子也好，延續感情也罷，沒有什麼是比溝通更重要的。
剛才的事雖然存在一點小誤解，但夫妻兩個相互坦然，很快便又和好如初，肩並肩的往巷子外頭走去︰
“那回去就籌錢？”
“這事兒不著急，還可以再看看。”
“那萬一有別人搶先把這個廠子接手了怎麼辦？”
傅 佑晃晃腦袋失笑，把人扶上自行車坐好道︰
“放心吧，不會的。”
經濟政策下，個體民營固然有優勢。
但八萬塊錢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而且不論是個體戶還是民營小企業，這中間也要看是做什麼行業的。
眼下這個情況，能拿得出這筆錢的人也會再三斟酌考慮風險問題。
舒心一笑，傅 佑低聲詢問︰
“沒別的安排的話，今天就先回家？”
“嗯……”
陸淼輕輕點頭。
傅 佑便跨上自行車，載著她蹬動腳踏板徐徐朝著家的方向出發。
“存折在保險箱里，黃金還有購金收據也都在里面，八萬塊錢咱們是肯定能湊得出來的……”
陸淼想著這些事，在後頭拉拉他腰側褂子，一路上小聲叨叨︰
“你想試試咱們就試試，有點虧損也不要緊，我們這麼年輕，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掙錢，不用太顧慮其他。”
“知道的。”
傅 佑應了一聲。
國槐樹下斑駁的林蔭中，他低沉笑聲散在風里，格外的悅耳好听……
陸淼不覺舒展開了因煩悶而蹙起的眉頭。
短暫拋開工作上的事，她望著街道兩側飄落的樹葉道︰
“馬上就要中秋了，這兩天你抽空去趟文化館，提前打招呼給敏敏請個假，回頭中秋接敏敏回來一起過。”
“好。”
“嗯……”
陸淼開了口，傅 佑就把這事兒放在了心里。
隔天早起在東長安街邊上買了兩兜水果，傅 佑直接就去了趟文化館。
文化館距離這邊不遠。
繞過西長安街的國家大劇院過去就是，約莫也就四五里路。
傅 佑騎自行車過去，來回半個鐘頭就把事兒辦利索了。
他回來正趕上陸淼出門。
夫妻兩個在家門口錯身眼神交匯，點頭算是打招呼。
之後便一個矮身坐進車里。
另一個進家門耽誤了一會兒後，很快也再次騎車出門……
再說陸淼去制衣廠的事。
這次去制衣廠，陸淼心里其實很沒譜。
因為在到制衣廠之前，她還去過襪子廠、床單廠之類的。
在前面幾家工廠跟前，她每次都被拒絕得十分干脆，有的拒絕理由甚至近乎刁鑽。
原本以為到了制衣廠後，也不太好談。
可出乎預料的是，除了一開始核實彼此身份以外，之後和制衣廠的商談竟出奇的順利。
了解一番陸淼才知道，原來在五月份的時候，制衣廠也申報了破產閉廠計劃。
只是制衣廠之前的審核結果，就如前幾天她們在棉紡廠得到的結論一樣。
制衣廠今年營業額低于標準線，近期資金鏈短缺影響工廠運轉。
資產審批認為這種情況更偏向‘暫時性’，不符合破產標準，所以當時的破產申請被駁回。
制衣廠的破產申請雖然不成立，但廠子的的確確是遇到了問題。
這幾個月里，廠內已經停了不少機子。
許多女工也都暫時停職留薪回家待命去了。
考慮許多方面，哪怕陸淼提的合作受益甚小。
甚至對于制衣廠來說都不是正向收入。
廠長王月華仍對陸淼表現出了十足的信任︰
“陸主任，我同意您說的方案，我們願意以最低價格幫助您進行加工。”
“王廠長，你確定嗎？”
陸淼不禁微微訝然。
來時打了許久的腹稿一句也沒用上，制衣廠這、這就同意了？
“我確定。”
王月華堅定點頭道︰
“雖然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是不是暫時的，但國家既然堅持讓我把廠子開下去，那我就盡力把事情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