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宏進低頭望著電報信封，惆悵點點頭︰
“走山道上的時候當心著點，慢點騎車……”
“知道了。”
兩輛自行車幾乎並肩前行走遠。
賀宏進黑臉滿臉滄桑，就站在傅家門口的棗樹下遙遙望著。
多想再做一回孩子們的主，拘著不讓人走？
可是孩子們長大成了人，終歸都要往上各奔生活前程……
陸淼洗完澡從屋里出來。
看過賀宏進遞過來的電報，傅 佑都能悟出意思，她是事主本身，難道還能不懂嗎？
國英社工作的事，自打四月之後，陸淼就完全拋在了腦後。
卻沒想到到現在為止，詹部長還在為這些事操勞。
想著詹部長年紀也不輕了，費心費力折騰了那麼久，現在又是電話，又是電報的。
可見事情之緊急。
陸淼不敢耽誤，立即收拾起來。
小兩口原說能住到七月底，這才剛剛進了七月就要走。
家里老的、小的心里瞬間空嘮起來。
可剛才傅 佑出門時也說了，是京北那邊什麼下來的什麼工作安排。
小兩口雙雙辭職的事兒，賀宏進本來就一直掛著心。
現在听是陸淼的工作又有了著落，賀宏進心里再不得勁兒、再舍不得，也不敢再攔。
賀宏進顧不上鋪谷子、碾谷子。
陸淼在房里收拾行李時，他就抱著洗過澡一身清涼的柏川，在堂屋里轉悠嘆氣。
陸淼都看在眼里。
傅 佑夜里九點多才回來，買的是隔天下午的車票。
陸淼接過車票看了兩眼，問他道︰
“有沒有順路打電話回去問問？家里怎麼說的？”
賀宏進、陳桂芬和田桂花幾個，都在旁白望著傅 佑等待下文。
傅 佑頷首道︰
“買票回來順路借辦事處的電話打了一個，爸說是國英社那邊傳來了消息，詹部長讓你回去重新政審。”
陸淼听後點頭，心里約莫有了成算。
賀宏進擔憂問︰
“這個政審是好事還是壞事？是去哪兒審？公安局還是哪里？”
傅 佑解釋道︰
“就是做一個政治立場和背景調查，政府部門和事業單位不是說進去就能進去的。”
賀宏進點點頭。
一輩子在地里刨食兒，深奧的東西，賀宏進也很難听得懂。
但是傅 佑說到這些，賀宏進隱約能意會到一二。
確定是關于陸淼工作著落的事情，賀宏進略微放松了些。
陸淼先抱著孩子回房里，賀宏進拍拍傅 佑噓聲囑咐︰
“她工作有了著落，等上了京，你也要努力抓緊了。”
傅 佑頷首︰
“知道了叔，都睡吧，這麼晚了。”
一家人就此解散。
傅 佑洗漱完回房里，陸淼正坐在床邊抱著柏川哄睡。
回憶賀宏進抱著柏川長吁短嘆的模樣，陸淼抬眼望著他道︰
“我們都走了，叔嬸兒肯定舍不得，反正你現在沒什麼事，要不我先帶孩子回去，你在家里再待一段時間，忙過雙搶再說？”
傅 佑搖頭，摘了肩頭毛巾掛去門後︰
“走就一起走，他們難受兩天就能緩過來，省得前後折騰好幾次，心里總要惦記著……再說，你一個人帶孩子回京北，我哪能放心？”
他前面說得挺有道理，至于後面半句？
陸淼沒好氣嘟囔道︰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就回個京市還能把孩子弄丟了不成？”
還別說，傅 佑還真有點擔心這個。
不過他不是只擔心孩子的問題，也顧慮萬一有點什麼情況，到時候媳婦兒一個人不好處理。
當然，這些不能往外說。
要不然孩子媽媽一準兒得炸毛。
傅 佑低笑出聲，從她懷里接過孩子抱上肩頭輕輕晃悠拍著︰
“你先睡，我再拍拍就來。”
陸淼點點頭，上床翻滾一圈，側身撐在枕頭上等他。
……
隔天早上起來，傅 佑趕早給賀宏進打下手。
把打谷場上的稻子都收拾出來，騰出地方給別人用。
陸淼則找了個小陶罐，洗干淨後擦去水份，把屋檐下掛著的仙人掌放進罐里裝著。
罐頭瓶太小，裝不下。
胖肚子小陶罐正好，不需要封口，仙人掌放進去也不用擔心會壓到上面的胭脂蟲。
再說這次回來的事。
原本沒想拉扯縣里，結果臨走時還是給驚動了。
陸淼 的清點、收拾，中午才在家吃過午飯，胡志遠就開車過來接了。
再怎麼尷尬不好意思，車開到眼前，陸淼和傅 佑也只有上的份兒。
賀宏進怕他們之後過年回不來，說什麼也要去送送，傅 佑卻不同意。
一是怕他去了又跟過去似的。
每回分別時候都要紅眼抹眼淚。
二則是他年紀也不輕了，外面太陽又毒辣。
叫胡志遠送他回來，他不肯他們欠別人人情，肯定不會依。
回頭一個人回家，再給累著了或者熱著了，出點什麼事反而得不償失。
今時不同往日，傅 佑站在賀宏進跟前，僅是身高就要高出一個半頭。
更別說主意方面。
過去年紀小，自然是賀宏進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傅 佑現在成家立業，日漸大了，主意正得很。
這層關系便調轉了過來。
賀宏進鎮不住他，在旁邊罵罵咧咧半天。
可某個偏頭的瞬間，賀宏進黑手抹臉，還是紅了眼眶︰
“到京北了，想著給家里來封信， 丫頭也是，工作要是有著落了，也給家里來個消息。”
“知道了，叔、嬸嬸，二嫂，我們走了。”
“去吧，路上多留意點兒。”
“嗯……”
一家老小的注視中，小車晃蕩離去。
傅 佑專注望著後視鏡里逐漸縮小的老小，許久不言。
陸淼沉默了一會兒，看向前面開車的胡志遠道︰
“辛苦你跑這一趟，以後鄉里要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不妨長跟我們聯系聯系，要是有能力幫忙運作，我們肯定會盡一份心。”
胡志遠知道，這是在借他的嘴給縣里的領導傳話。
胡志遠“嗯”聲點頭，從後視鏡里看了眼陸淼說︰
“你們工作上的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只剛從賀叔的話推測應該是個好的走向，別的我也不說了，就在這里祝你們前程似錦，平步青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