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在這種大環境下,陸淼也沒挑剔什麼就是了。
    傅  佑卻舍不得媳婦兒挨冷受凍,中途出去了一回,去縣辦事處取了兩個空罐頭瓶來。
    他給罐頭瓶里注了熱水,仔細擰好蓋子讓陸淼懷里揣著一個,別涼著肚子。
    另一個放桌面上,讓她看書的時候有空就摸一摸,暖著手。
    陸淼不依,非給他也塞一個。
    傅  佑想說什麼,被她瞪了一眼又咽了回去。
    好吧,听老婆的話會發達。
    無聲笑了下,傅  佑在她身側坐下,也認真地看書復習起來。
    狹小的空間里,女的縴瘦美麗,男的專注帥氣。
    兩人並肩一起看書,偶爾偏頭低聲交談一句,畫面好不溫情溫馨。
    涼意仿佛受到了溫情的感染,不知不覺中,屋里也沒那麼冷了……
    在招待所堅挺了兩天,十二月六號這天,兩人起早出發。
    路過國營飯店買了份早飯在路上吃,到學校時,學校門口人滿為患。
    老少皆有,父子、兄妹姊弟一起參考的,比比皆是。
    鐵柵欄門上,原本掛著“縣立中學”灰撲撲門匾的位置,這會兒已經被紅紙橫批覆蓋遮擋。
    “統一高考,擇優錄取”、“歡迎廣大考生”等等字眼,像火苗一樣,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從人的眼楮鑽入了心里。
    “加油,要好好考!”
    “拿出真本事來!”
    “返城,一定要返城!”
    “娘,爹會考上嗎……”
    嘈雜的環境里,陸淼和傅  佑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鼓勵。
    “加油。”
    “加油!”
    相視一笑,兩人在人群簇擁的校門前分開。
    陸淼和傅  佑不在一個考場。
    她在三樓,傅  佑在一層。
    他們還是比較幸運的。
    來縣里參加考試的人有不少,學校的幾間教室根本不夠用。
    外面操場臨時用磚頭和木板壘起了許多長桌,每張長桌三個號,很多人都得在外面考。
    天氣惡劣,不光有風,下午還下起了毛毛雨,別說外面,人坐在教室里面都覺得冷。
    陸淼還好,出門時,她和傅  佑都帶著罐頭瓶,里頭的熱水不光能暖手,還能喝。
    中途考完一科的休息時間,她跟監考的中年女同志嘮了幾句,在人家那兒又重新灌了新的熱水。
    加上傅  佑有先見之明,最早從家里出來的時候,執意拿了軍大衣給她套上。
    在左右兩桌考生牙齒打顫的間隙里,陸淼縴瘦的身板被厚實的軍大衣包裹著。
    渾身上下暖烘烘的,絲毫不受天氣、溫度影響。
    試卷很簡單,陸淼下筆如有神,從頭到尾都在穩定發揮。
    中間只在考數學的時候犯過一次難。
    陸淼是真的沒有預料到,這個時代的數學試卷上,居然會出現跟算盤掛鉤的大題。
    連接兩道大題,陸淼都是空著的。
    過來監考的同志也是有文化底子的。
    之前陸淼答題迅速還漂亮,考數學的時候,監考老師從她身邊走過,見她空著兩道大題,還放低聲音提醒了一句︰
    “不會的瞎蒙也不要空著。”
    “……”
    陸淼倒是想寫,可是也要她會啊!
    看那題目寫的什麼?
    什麼逢八進一、八四添作五、九退一還五去四巴拉巴拉的。
    看都看不懂,瞎蒙除了復刻把試題抄一遍,其他的,蒙陸淼都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她後面交卷,還是空著那兩道總計分數為12分的題。
    監考老師目光在卷子和她身上來回來去看了好幾眼,最後搖搖頭,收了卷子走人。
    陸淼一陣無言。
    第三天下午一兩點考完,她跟傅  佑回招待所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心里還在想這個事兒。
    “別總是想著那點失誤,考都考完了,咱回家安心等消息,過兩天還得來填那什麼志願呢。”
    傅  佑安慰她。
    陸淼點點頭。
    知道他雖然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其實心里的緊張一點也不比她少。
    不想給傅  佑帶去更多的壓力,陸淼笑笑坐上自行車後座位,撒嬌說︰
    “這兩天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回去殺只雞,咱們晚上就吃辣子炒雞!”
    “行。”
    兩個人都表現出不在意的模樣,可心里實在記掛這件事,眉眼之間還是能窺出一絲痕跡的。
    他倆回家,賀宏進兩口子就回了賀家。
    “你說這兩口子是不是沒發揮好?”
    進賀家院子的時候,賀宏進“嘖”了一聲,搓著寸頭跟陳桂芬咕噥了︰
    “我瞅著他們都是一副不怎麼高興的樣兒,剛才我話都不敢多說……就怕那個炸藥包 里啪啦地炸了。”
    陳桂芬要說話,一旁院里晾孩子尿布的趙蘭香,意味深長地接了一句︰
    “考不中不是很正常?要是大學那麼容易考上,那豈不是人人都能當公社干部了。”
    “……”
    賀宏進被這一句話頂得如鯁在喉。
    “什麼玩意兒!”
    賀宏進偏頭瞪了趙蘭香一眼,罵罵咧咧進屋去了。
    過去體諒趙蘭香懷胎生孩子,陳桂芬都不跟她計較什麼。
    這次卻是忍不住了,陳桂芬站在院里罵︰
    “你嘴里吃屎長蛆了?一天到晚的就沒點好話!”
    “別人都是盼著自家兄弟好,你生怕自家兄弟沾一點的好處!”
    “你是眼紅還是怎麼地?自己的日子不好好過,天天盯著人家!趙蘭香我告訴你,你再不把你那作勁兒收一收,再給我折騰出什麼事兒,就回你趙家去!”
    “老賀家只當沒娶過你!”
    “我說什麼了?我招誰惹誰了!?”
    趙蘭香直接被氣哭。
    賀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誰都能欺負她!
    誰都讓叫她回老趙家去。
    她不是人了還是怎麼地?還有沒有點人權了!
    趙蘭香摔門回屋,抱著兒子坐在床頭,哭命苦哭了一上午。
    陸淼和傅  佑隔了一周又去了一次縣里。
    隊里其他知青也是那天出的門,他倆有自行車,先一步到的縣辦事處檔案組那邊。
    志願的單子還沒拿到,就有一個跟傅  佑認識的同志靠了過來︰
    “傅組長來了正好,前兩天你家京里那邊家屬打來電話,說你要是得空了,給那邊回個電話。”
    傅  佑和陸淼對視一眼,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