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說到神君。
以言行的歷程和成就,他日後成為神君是足以讓人信服的。
但這也正是又一個問題。
千年前的神君有兩位存世已是幸甚。
過去可以說從無人想過世間會有新的神君誕生。
在萬生宗的心里,因為葉光繼存世,他們到此時也沒想過水行會有新的神君,即便葉光繼沒有存世,他們也認為水行要誕生一位新的玄武神君,也只能從玄武一脈出,萬生宗沒有此念。
木行青龍神君也存世。
而沒有上一代神君存世的火行出了一個言行,這難道也意味著同樣沒有上一代神君存世的金行和土行日後也會有新的神君出現嗎?
郁深看向賈渝,道︰“听賈老板說來,各道門都有很優秀的後輩崛起,言行並沒有去過周城,但金行的狀況,賈老板應是最了解的。”
賈渝知道郁深想問什麼,道︰“天雷宮霸權由來已久,這世間暮秦之人比諸位想象中要多得多,其中就以周城為最。周城以商賈聞名,商賈逐利,更需要一個適宜通商的環境,在他們心中更希望大秦早日一統,實現通商自由。而他們心願的阻礙,就是各城道門的存在,在他們看來,只要這世間除了天雷宮外沒有其余道門的存在,天雷宮沒有了外界威脅自然就可以放開很多便利。于是,他們遷怒于御金門,恨不能將御金門消除于世間。這種情況已經延續了很多年,在周城監察司的暗中作用下,周城商賈乃至周城一些百姓都認為御金門對周城是一種拖累,多年來辱罵謾罵不斷,更造成門徒凋零。御金門多年來,已是苟延殘喘,修為亦不足道。”
萬生宗諸人听得一片嘆息。
御金門乃是曾經威名赫赫的西華門的延續,更有周城的開化之功,上一個千年大劫,論救世的功績,首推西華門,不曾想竟落得如今被周城唾棄的下場。
曾經的英靈們若得知如今的下場,不知會作何感想,他們還會拼死挽救這世間蒼生百姓嗎?
白鱗一聲冷笑,在她看來,這世間最薄情寡義的,莫過于人。
怎奈,這世間又還有如此多可敬的人。
真是矛盾。
賈渝也為之感到心寒與羞愧,但他相信這種情況會改變的,世人會醒悟的,風雲已起,大劫將至,很快,世人都會再次認識到,這世間真正能庇護他們的,都是誰。
可是,再之後呢?
那些值得被傳頌的,值得被銘記的,或許還會再次被遺忘。
時間,是一場輪回。
賈渝甩了甩頭,又道︰“不過,金行還有兩人,他們並不身在御金門。這兩人自幼對外稱是已死之人,數年前,兩人都現了太玄相,數月前,天雷宮發動雷罰襲擊御金門時,也正是這兩人合力破解。”
萬生宗諸人听言,同時松了口氣。
御金門舉步維艱,但金行依然奮力崛起。
但是,要修行,卻要自幼對外稱是已死之人,諸人神色暗淡,想到今日一直在听的言行,這兩人也和言行一樣,孤獨地在漆黑長夜中艱難地探索一道光。
萬生宗無需避諱的事,在各門卻如此艱難。
賈渝苦笑一聲,道︰“其實,這種事在言城很常見,火行除了明面上登籍入冊需要在天雷宮監視之下的離火殿修道者外,還有很多像言行公子一樣暗中修行的修道者,他們被稱之為暗火,這些人在火行修道者之間,甚至都有很多互不知曉。”
內部之間也在保密,謹慎至此。
這也難怪,此事事關存亡,一點風聲也不能走漏出去。
衛朝陽道︰“這麼說來,言城和火行早就在做準備了。”
賈渝道︰“他們一直在等待世間的變局,直到張城和凌風谷事出,言行公子出走言城。上天眷顧,如今一切條件都已成熟了。”
郁深道︰“那金行除了賈老板說的那兩位之外,還有更多不被天雷宮所知的修道者嗎?”
賈渝搖頭道︰“周城的情勢我已說了,盯著的眼楮太多,此事在周城不可為。那兩位本也是個意外,卻沒想到竟雙雙現了太玄相,也是天佑金行。”
郁深道︰“看來這兩人也是與眾不同了。”
賈渝臉上浮現驕傲的神色,微笑道︰“要說在尋常人看來,能修成太玄相的人都是與眾不同的。但當初讓他們兩人踏足修道,也無人能料想他們日後的成就,其實,最初的時候,他們兩人只是互為質子。”
諸人听不懂了。
衛朝陽道︰“互為質子?”
賈渝點頭道︰“這兩人,一人是我賈家之後,名叫賈平川;一人是周城城主次子,名叫周慕君。諸位不知,周家和賈家近幾百年來是不涉修道的。但我賈家歷代家主卻都精于卜算,深通趨吉避凶之道,大事先測可為不可為,也因此我賈家得到了如今的榮華富貴。也因這能耐,周家一向倚重賈家,往來頗深。”
“約莫二十年前,當今家主,也就是我伯父測出世局將變,天雷宮一手遮天的局面或將改變。說與周城主知後,兩家便開始謀劃,由我賈家收集世間情報。但此事一旦為天雷宮所知,我賈家便是萬劫不復,周城主為表示與賈家同進退,提出兩家各出一子暗中修行,將把柄都交給對方。”
衛朝陽稱贊道︰“周城主此舉坦誠。”
這麼做,就是告訴賈家,無論何種境地,周家絕不舍棄賈家。
賈渝道︰“的確,家主感懷周城主信重,便不推辭,又從兩家後輩中挑出兩個命格不凡之人,這兩人便是賈平川與周慕君。那時兩人都還年幼,而後,分別安排兩人假死辦喪,之後,便暗中秘請御金門前輩登門指導。自那以後,這兩人近二十年足不出戶,直到天降雷罰,一場大難將至,兩人同時出現在御金門。”
萬生宗諸人點了點頭,也只有周家和賈家門庭幽深能藏得住這兩個人。
諸人感嘆,本是互為質子的兩個人卻雙雙現了太玄相邁入太玄境,與木行的林紅葉和汪琴一樣,亦是造化使然。
天不絕五行。
郁深擔憂地道︰“他們兩人既然出現在了御金門破了雷罰,也必會為人所察覺,天降雷罰已過了數月,如今他們呢?”
賈渝先是滿臉悲傷地道︰“他們當時都已是太玄境,修為高深善于隱蔽,且當時情況很危險,人人都躲在家中,除御金門外,並沒有人看見他們。只不過,那道雷罰,以御金門的力量是破不了的,這的確引起了後來查訪御金門的司西的懷疑。好在御金門在見過他們兩人的術法後,第二日開始就以一門之力勤修同樣的術法,在司西後來想驗證御金門是否能破解雷罰時,一門合力用出了同樣的術法破了司西獨力施展的一道雷柱。但後果慘烈,數十人輕傷,十數人重傷,更有幾人當即死去,死去的人中就有御金門先門主。”
萬生宗諸人肅然起敬。
他們都知道御金門付出這麼慘烈的代價也要以那一道同樣的術法破解司西施展的雷柱是為什麼。
就是為了打消司西的懷疑,以保下賈平川和周慕君兩人。
相對萬生宗而言,御金門毫無疑問是積弱的,那樣一道雷罰對萬生宗而言甚至根本算不上威脅,御金門卻死傷慘重。
但真正令人起敬的,從來都不是修為和實力,而是為了心中所向慨然赴死的大義,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氣魄。
只要有這份大義和氣魄,即便修為再如何低下,也無愧為五行之後。
賈渝的話還沒有說完,又擔憂地道︰“賈平川和周慕君為了不牽累兩家,也先後離開了周城,一個入了西野,一個入了西南野。”
郁深震驚道︰“兩人都入了七野,還是分開走的?”
賈渝擔憂地點頭道︰“是。”
郁深追問道︰“那後來,可還有他們的消息?”
賈渝道︰“七野中是不會有消息,除非他們再出來。不過,據言行公子稱,他們現在應該還無礙。”
郁深道︰“他怎麼知道?”
賈渝道︰“關于他們兩人,在枕星河時,星河凌虛想知曉目前金行的狀況,家兄賈通亦有說起,知道他們進入了七野後,無不擔憂。但言行公子稱,西華山與靈雀山的情況本應是一樣,神靈聚靈受阻,萬物為神靈而悲鳴,這本會讓言行公子難以忍受而陷入昏迷。而往返佛城,行經西華山周時,言行公子感受到的悲鳴之聲並不強烈,非但沒有讓他陷入昏迷,甚至連向山中生靈溝通禱告都不需要,第二次經過時比第一次經過感受到的悲鳴還在減少。據言行公子的經驗判斷,必是他們兩人做到了對白虎神靈聚靈有益的事。”
郁深低喃道︰“若真是如此,他們兩人也是了不起。”
但言行的判斷並不一定完全準確。
不過現在,也只能希望言行的判斷是準確的了。
賈渝道︰“希望他們也能像言行公子一樣逢凶化吉,吉人天相。”
沈浮忽道︰“听賈老板說來,他們兩人也很年輕。”
如枕星河最優秀的年輕一輩十人翹楚听到世間同道有這麼多了不起的同輩時一樣,難免生出想要一較高下之心。
賈渝看了沈浮一眼,也看到一旁易沉也在遙想什麼,道︰“賈平川年三十,周慕君與言行公子年紀相近。落霞寺了字輩,除了前面說到的了因之外,還有了禪與了凡兩位,修為都不在五行太玄境之下。張城與凌風谷計劃的幕後主使張千凌,也亦是同輩,此人修行不慎,氣府受損,如今體弱多病,時日無多,但傳言他本是凌風谷一門有機會超越當年張知秋之人。”
還有枕星河的年輕一輩,木行的林紅葉和汪琴。
暫不知黃龍觀如何。
易沉和沈浮相視了一眼,眼中都有憧憬之色。
衛菁菁臉上的神情很不是滋味。
洛依蒙著面紗,不知作何感想。
火行的言行已掀起風雲,世間各道門年輕一輩奮進,新時代的洪流滾滾而來。
老一輩的熱血也為之激昂。
有誰願被時代拋下?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