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城。
昨日,身在衛城經營流金消玉苑的賈家賈渝忽然登門城主府。
見到了城主衛朝陽,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讓衛朝陽替他轉呈一張拜帖。
這張拜帖由昨夜回到府中的衛菁菁立刻轉交了萬生宗。
一夜大雪後。
今日,衛城積雪茫茫。
雪還在繼續下,這種天氣少有人出門。
但賈渝裹上厚厚裘袍獨自向萬生宗走去,身後那綿長的腳印,讓人一看就知他已走了很遠。
流金消玉苑與萬生宗同在一城,但卻相距十數里。
要在厚厚的積雪中走完這十數里,著實不容易,何況賈渝並非修道之人。
淒寒風雪中,賈渝一步步走著,也想著。
他雖身在衛城多年,本也有收集衛城信息的任務,但在這里,他多年來一直沒有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
衛韓兩城實在是不同,與天雷宮也並無沖突,也無意介入各城各道門與天雷宮和大秦的紛爭。
這兩城一貫如此,甚至在還沒有這兩城之前,開宗立派于此的萬生宗就是如此,好像外界的事都與他們無關。
在萬生宗的庇護和影響下,這兩城百姓只是安樂地過自己的日子,雖然不那麼富足,北方也天寒地凍,但安全,沒有紛擾,更不需要無端給大秦繳納龐大繁雜的賦稅,就是最好的。
而萬生宗屏蔽了關于異獸的一切消息,百姓完全信任萬生宗更是不會到洛水之北去,這樣一來就讓賈渝無法派人混在其中去探听。而洛水之北與鷹澗之間還隔著除籍之地,從萬生宗和衛韓兩城軍隊的動向,賈渝也無法明確判斷出他們的動向是針對除籍之地,還是異獸。
這一切,使得賈渝此前一直連鷹澗外來犯異獸明顯越來越多的消息都不知道,還是言行把這消息帶了出去告訴了賈家的其他人,消息再轉來,他才後知後覺。
他這里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傳出去,這半年來外面卻不斷有消息傳來。
可賈渝知道衛韓兩城和萬生宗與天雷宮和大秦有一份互不相擾的和議協約,又知道了萬生宗只是全心全意地防範異獸。
千年大劫是真,異獸前軍加劇來犯,萬生宗的壓力可想而知。
基于此,任這半年來,外界暗流洶涌,賈家在其中多有暗助更負責信息傳遞,賈渝卻都沒有借此與衛城當權和萬生宗有過什麼接觸。
這也讓賈渝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個生意人。
所以,當他昨日登門見衛朝陽時,讓衛朝陽感到很意外。
賈渝自己也不知究竟該不該把外界發生的一切都告訴萬生宗,這些消息恐怕會讓萬生宗和衛城分心。
他收到賈環的來信已經三日,輾轉反側,思慮了一遍又一遍。終于決定還是告訴他們,至于會不會,願不願牽涉其中,讓萬生宗和衛韓兩城自己做決定。
畢竟局面已經一再發生了變化,大劫將至,萬生宗和衛韓在不久的將來也需要來自各方的支援。
心思轉動間,來到了雪山之下,萬生宗宗門入口。
早有一名弟子在這里等待,見到賈渝走來,那弟子道︰“可是賈渝賈老板?”
賈渝停下腳步,道︰“正是在下。”
那弟子道︰“請隨我來。”
說罷,轉過身在賈渝身前帶路。
賈渝抱拳道︰“有勞了。”
跟在那弟子身後向內走去。
才沒往里面走多久,裹著厚厚裘袍的賈渝忍不住身體顫抖,不知為何,萬生宗內明顯的比外面更加寒冷,雖然同是大雪天。
是因為萬生宗坐落在雪山?
還是因為萬生宗的道法?
往前的路,有緩緩向上的坡度,兩側的建築也是越往里越顯得稍稍高出些。
雪山中,有個遠處望去不顯眼的凹陷。
那個凹陷的正中,有一座威嚴的大殿,殿頂被積雪覆蓋。
賈渝越接近這座大殿,越感到刺骨的寒冷。
走到大殿近處,見大殿無門,梁柱通體呈白,細看下,還有微微薄霧散發。
賈渝知道了這刺骨的寒冷從何而來,這座大殿竟是冰建。
那一道道梁柱,和開闊殿中可見的件件潔白的裝飾,都是冰。
以萬生宗水行道法維持終年不化。
已不知多少年寒氣凝而不散。
這里就是世間極寒之地!
殿前冰梁前,寒冰凝成“玄冰宮”三大字。
為賈渝帶路的弟子站在玄冰宮前,停下了腳步,看他口中呼出的大片白氣,以及微有蜷縮的身體,似乎連這名萬生宗弟子也抵受不住那刺骨的寒意。
而賈渝就更加抵受不住,他的臉色已經全白,雙唇更是已凍成了青紫色,裹著厚厚裘袍的他,雙手不自覺地環抱了起來,顫抖不止。
那名弟子向玄冰宮中大聲道︰“稟宗主,賈渝賈老板已經來了。”
玄冰宮中有個淡淡的聲音傳來︰“你下去吧。”
那名弟子道了聲是,返身快步遠離了玄冰宮。
玄冰宮中那個淡淡的聲音又道︰“你不是修道之人。”
賈渝全身縮作一團,剛張開嘴,刺骨寒氣鑽入了口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重重打了個噴嚏。只能不敢吸氣,急急脫口道︰“不是。”
話剛說完,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玄冰宮中一閃而出,賈渝還沒來得及驚慌,那人就拽著他身形數閃,遠遠離開了玄冰宮。
待身形停下,賈渝一陣頭暈眼花之後,忽感那股寒意已經消失不見了。
緩過神來,只見他已經置身在一座大堂中,左右坐著兩排人,其中有幾個是他見過的。
一側有蒙著一臉黑紗看不見臉,但他卻知道是萬生宗聖女的洛依,還有站在洛依身後的易沉和沈浮。
另一側有衛城城主衛朝陽,和站在衛朝陽身後的衛城二小姐衛菁菁。
除此外,還有萬生宗的幾位長老,賈渝也識得其中的一兩位。
再有,就是賈渝身旁的,剛才從玄冰宮外把賈渝幾個閃身帶來的那個人。
賈渝向那人看去,見他容貌溫潤,神色淡淡,站在他身邊,卻仿佛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冰冷寒意。
賈渝過去沒有見過他,但剛才那名弟子已稱他為宗主。
萬生宗宗主,郁深。
據賈渝所知,郁深幾乎從不出宗門,時年已過五十。但只看他容貌,卻給人感覺不出三十。
皮膚白皙透著紅潤,結合他的年紀,給人一種異樣的清秀感。
在座的人都看向郁深,郁深微微搖了搖頭,而後走向衛朝陽身旁的座位。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洛依。
這也代表著萬生宗宗主與萬生宗聖女,是對等的地位。
在萬生宗不設上座,因為在萬生宗能坐上座的,唯有玄武神靈,或者那神秘的玄武一脈。
明明要在這里見賈渝,卻先把賈渝帶去了玄冰宮。
這是因為昨夜衛菁菁替賈渝轉呈了拜帖,那拜帖上寫了這麼一句︰世間風雲將變,萬生宗與衛韓或已到入世之時。
忽然來了這麼一個人遞上了這麼一張拜帖,自然就會令人聯想到他是修道者。
而賈渝是周城賈家開在衛城的流金消玉苑老板,衛朝陽和衛菁菁是知道的。
于是,也就想試試賈渝是不是隱藏了修道者的身份,否則他不是修道者又為何要拜會萬生宗?
可從剛才玄冰宮外的反應來看,賈渝的確不是修道者。
雖然各門道法有別,但修道者對于寒意都自有抵抗,根本不會出現賈渝還站在玄冰宮外就難以抵受的反應。
郁深能斷定賈渝完完全全就是修道一途的門外漢。
可這就讓在座的人對賈渝的來意更加奇怪了,又為何會在拜帖上寫上那麼一句話?
還沒有人向賈渝問起什麼,因為他們都在猶疑。
萬生宗本來是不問世間事的,更沒有想過南出介入世間紛爭。
來的若是修道之人,他們還想听一听道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令他說出那句話的事。
畢竟數月以來,萬生宗的震動也很大,洛依見到了玄武神君和玄武神靈,玄武神靈更顯靈于侍靈堂。還有數月前,衛城來了個自稱火行行者的人,加之那夜天地異象,而後白鱗來到了萬生宗,白鱗的來歷和她化形之後玄武神君葉光繼托付她做的事在場的這些人也都知道了......
這些種種加之在一起,讓一直避世的萬生宗也感到了世間道界正風起雲涌。
可來的不是修道之人,他們就以為是各城與大秦的爭端,想卷入道界作為助力,這就不知還要不要听了。
洛依雖然南出過,可她也不知道賈家在世局中扮演什麼角色,言行並沒有與她說起過這件事。
刺骨寒意消失,從那寒冷的感覺中回復的賈渝先向一個個人見禮。
最後,走到了洛依下座的白鱗身前,道︰“這位,想必就是白鱗姑娘了?”
不止是白鱗,其余人也都感到很意外。
白鱗眉頭一挑,道︰“你怎會知道我?”
白鱗被萬生宗奉為上賓,她的來歷沒有流傳出去過,而一個在衛城的外城生意人怎會知道?
賈渝道︰“姑娘可還記得家兄賈全?”
白鱗想了想,頓覺眼前的賈渝與黃城的賈全長得有幾分相似,忽然笑道︰“看來你們賈家知道的事,都是互相通傳的。”
賈渝笑道︰“賈家也只能做這麼點事了。”
白鱗眼楮一眨,道︰“那當日那位賈全老板說過的,只要我救醒了言行,賈家對我必有重報,你也是認賬的了?”
賈渝呵呵笑道︰“這個自然,我雖還無緣得見言行公子,但他的命對世人來說是無價的。白鱗姑娘想要什麼回報,我賈家只要辦得到的,白鱗姑娘只管開口。”
賈全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說言行的命很重要,這世間有的是人願意為他而死。
白鱗欣慰道︰“看來他還真是深得人望啊。”
至于什麼回報,人世間的東西,她不稀罕。只要拼死救的人,的確值得救應該救,那就足以。
洛依在賈渝說話的時候向他看去,听賈渝的話就知道賈家與言行多有聯系。
而賈渝沒見過言行,卻說言行的命對世人來說無價,就證明賈渝對言行的事知道很多。
易沉和沈浮,還有衛菁菁,也好奇地看著賈渝,他們都與言行有過接觸,也都對言行深感敬佩。
沒見過言行的賈渝會對言行給出那麼高的評價,當然是有原因的,他們也同樣想知道言行離開後又做到了些什麼。
而其余人雖然對言行只是听到過有這麼個人,對言行的所作所為卻並不知曉。
但見到賈渝竟然會知道白鱗,就也有了听賈渝說下去的興趣。
賈渝以他知曉白鱗的來歷作為敲門磚,取得了成效。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