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荒丘。
賈平川在納英魂入體,又元神出竅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後。
經幾日的修養,體力和精神都大幅恢復,初入西野時受到的致命傷也已康復。
現在的他,馬上要踏入道之一途全新的境界。
英魂韓起的靈體就在賈平川的身邊,看著賈平川現在的狀態,點頭道︰“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賈平川躍躍欲試,道︰“是,我已經迫不及待。”
韓起呵呵笑道︰“莫急,現在還不是實現你期待的時候。”
賈平川道︰“不,這也同樣是我期待的。”
韓起沉默了,百感交集。
賈平川向韓起的靈體躬身抱拳,道︰“韓將軍,請指點。”
韓起的靈體也躬身抱拳,道︰“韓某先替將士們謝過了。”
賈平川道︰“韓將軍萬不可這麼說,能與昔年西華軍門將士們的英魂並肩而戰,平川榮幸之至。”
因緣際會,如魚得水。
再如何感謝感激都顯得很空洞。
本是氣概雲天的男兒,不拘于口中拖沓。
韓起道︰“好,那就開始吧。先前說過了,英魂們需要他們的劍,你的氣府中本修劍潮,這于你而言不過是再重修一次。”
當然還是有別。
賈平川道︰“請韓將軍指點。”
韓起道︰“你原本的劍潮是如何修的?”
賈平川道︰“納金屑入氣府,以金屑為本,元神入氣府冥想合道法鑄劍。”
韓起道︰“那就對了,再依此法。不過,作劍本之金屑,需從這荒丘之下曾經將士們自己的殘劍之上取。每一柄與英魂相連的殘兵斷劍上,取一粒微塵般的金屑足以。”
元神可以看到,每一柄殘兵斷劍上,都有一條白色的絲線,那絲線正與賈平川氣府內的英魂相連。
賈平川道︰“取一粒金屑微塵,鑄一柄劍嗎?”
每個英魂有屬于自己的劍,免生混亂鑄一柄交于屬于他的英魂最妥當,但這也給鑄劍的進度帶來極大的阻礙。
英魂數十萬,劍也需數十萬,這得到何年何月?
但韓起道︰“無需,各取一粒,同鑄就可。”
賈平川不置可否地道︰“那...”
出于被英魂所救的報恩,也出于對英魂無限的敬意,賈平川真心想為每一位英魂鑄成他們原本的劍,況且,雖不知是否如此,但想來與英魂相連的劍也更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韓起呵呵笑道︰“你的擔心是多余的,英魂們與他們的殘兵斷劍有魂牽,你只需要鑄出來,英魂們知道哪一柄是屬于他們的。”
那白色絲線,就是魂魄牽連。
自感什麼都不懂,賈平川自嘲地笑了笑,道︰“好,平川知道了。”
形如小山的荒丘之下,埋葬的,除了英魂們曾經的骸骨,就是曾屬于他們的殘兵斷劍。
賈平川當然不會把這座荒丘挖開,他一人也挖不開。
他只是盤膝坐下,同時把元神凝聚到當日凝意劍氣破開眉心出竅之處,用元神穿透掩蓋的泥土,穿透泥土之下的尸骸,尸骸之下的尸骸,與殘兵斷劍。
沒有標記,沒有順序,雜亂無章。
賈平川無計可施,只能盡可能在每一柄殘兵斷劍上抽出一粒金屑微塵,但這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就算他記住了第一次施術時的順序,可他總要停下休息。
當他中斷了施術,中斷了元神的視角,再一次開始抽取金屑微塵時,就不免遺漏或者重復。
對賈平川而言,這無法解決,他只能決定哪怕多重復幾次,也要把每一柄殘兵斷劍上走至少取出一粒金屑微塵。
隨著施術的開始和持續,漸漸地有閃著微光的金屑微塵從身下的荒丘中破土而出,像夜里的螢火一樣點點漂浮在賈平川的身邊。
元神輔助觀察,這對于現在的賈平川而言還很吃力,僅僅不到半個時辰,賈平川疲累到難以為繼,不得不暫時中斷了施術。
當他睜開眼楮,看到身邊漂浮的微光時,欣慰地笑了。
這雖然很難,很累,也會很耗時,但是看到這些微光,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是賈平川的報答,和敬意。
左右看了看,韓起的靈體不知何時已經不在。
靈體每次出現的時間都不會很長,賈平川雖然沒問,但已經感覺到要維持靈體在外也是一個很大的消耗,他並不能自如地想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
每次出現,都是為了給賈平川幫助。
賈平川很是感激,沒有休息多久,再一次閉目施術。
再次開啟元神視角,正感到不知要從何處開始抽取金屑微塵時,他發現了異樣。
最上層他確認已經抽取過金屑微塵的地方,那些殘兵斷劍上的白色絲線,即魂魄牽連已經消失不見,沒有了魂魄牽連的殘兵斷劍難道就代表著已經被抽取過了?
賈平川不由驅使元神看向他身周漂浮的微光,果然如此,之前斷了施術用肉眼看時看不到那微光上的魂魄牽連,現在元神一看之下,每一點微光外都包裹著一層淡淡白色,那白色被絲線相連,連接到他的氣府。
原來賈平川並非一個人在做這件事,英魂們也與他一起。
他的顧慮沒有了,只需要抽取仍有魂魄牽連的殘兵斷劍就可以了,這無疑節省了很多時間和精力。
不過,這仍不是幾日就可以做完的事。
賈平川的第二個任務,才剛剛開始。
......
西南野密林。
周慕君仍在繼續向西華山前進的進程中。
而他現在的腳步卻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隱藏在一片茂密的樹叢後,目光直鎖著前方一個目標。
他的不遠處,正有一個雷震盤膝納氣。
這不是一個下手的好時機,納氣就意味正在感知,現在兩人的距離毫無疑問在那個雷震的感知範圍之內。
想趁雷震納氣時搶佔先手,這個距離足夠讓雷震反應過來,那一頭白發與術法就藏不了周慕君的身份。
如此一來,那個雷震戀戰還好,若是逃了把這個消息傳出,那周慕君之後的危險就不再是成倍增加這麼簡單。
所以,周慕君在等待更好的機會,讓那個雷震不可能逃走的機會。
一般的雷震,為了降低危險,納氣的時間不會太久,因為納氣就有元氣的異動,這會被附近其余的雷震察覺而暴露位置。
而納氣之後,他們就會馬上離開納氣的位置,因為這個位置是有可能已經暴露的。
周慕君沒有等很久,那個雷震剛剛睜開眼楮,立馬就半蹲起來警覺地四處察看。
沒有發現異常後,那雷震起身向一側走去,他們移動的速度不會很快,在移動時也同時保持警覺,這是七野的生存經驗,殺機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即便察看過,也有可能是獵殺者隱藏得更好而沒發現。
任何時候都要確保不知從何處突如其來的一擊能夠擋下來,很多時候,性命就只在那一擊。
但那個雷震走去的方向與他原本的位置相比,離周慕君更近。
邊走著,邊繼續警覺地轉頭察看,當他把頭轉向另一側,不再面向周慕君那個方向時。
就是現在。
周慕君從隱蔽之處迅疾向那個雷震奔襲而去。
響動讓雷震瞬間轉過身來,會出現在七野的人,每一個都是大敵。
那個雷震沒有多想,同時拔出雷劍,當面向來人,見來人一頭白發,但卻手中無兵刃,只是並豎二指襲來。
雖對那一頭白發感到怪異,但手無兵刃就敢來襲,那雷震不由心中一聲冷笑。
竟然還有這麼不知死活的蠢貨?
挺起雷劍迎向周慕君身前的二指。
一瞬之後,周慕君與那個雷震插肩,周慕君站在了雷震身後,而那雷震的身形停了下來,忽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看那倒地的雷震,瞪大了瞳孔,咽喉處有一道薄薄的傷痕,片刻後,那傷痕處才有血噴濺而出。
他甚至沒有發出慘叫,他至死也難以相信他看到的。
周慕君的手中多了一截斷刃,看了一眼倒地的尸體,隨手把斷刃丟在了尸體身旁。
就在雷劍與周慕君並豎的二指相交那一瞬,雷劍沒有刺穿二指,更沒有刺穿周慕君的手臂。
反而被二指一點,雷劍清脆一響,應聲而斷。
這變化讓那個雷震始料未及,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周慕君繼續奔襲的身形順勢奪過那截斷刃劃向雷震的咽喉。
輕而易舉,完全在那個雷震的見識和理解之外。
隨著蛛網的收縮,周慕君越走已經越難再完全繞開雷震不發生戰斗就繼續前行,他不得不殺了擋在他前路上的雷震,這已是周慕君用這一招殺了的第四個雷震。
並非這四個雷震不堪一擊,完全是因周慕君的戰斗之法在他們的認知之外,雷震都算是有見識,但即便是他們見過的世間道法之巔的乾坤十鼎,也沒有能做到二指斷雷劍的,至少他們都沒見過也沒听說過。
而就只是一瞬間的疏忽大意,就讓他們轉瞬間丟了性命。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眼前的是什麼人,直到他們死時的那短短一瞬,他們還不知這是傳說中金行的太玄境修道者。
更不知周慕君痴迷于鑄劍一道,一心想要鑄出道法難斷之劍。
離開周城前的那三年來,他已邁入太玄境,每日精心鑄一劍,卻又每日斷一劍。
這世間的鐵器,以他的道法修為能鑄成的劍,以他的道法修為同樣能斷去。
終悟出,要鑄道法難斷之劍,需有道法難斷之器。
如此,方能無往不利,斬斷世間的仇怨。
這也正是他此行西華山的目的,為了尋到那道法難斷之器。
他能感受到,有什麼正在前方呼喚著他。
望了一眼遠處的西華山,周慕君再次像一個雷震一樣隱匿了起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