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城。
舉目四望,一片戈壁。
西風吹來,風沙飛揚。
這是一片貧瘠的土地,而這里卻也有著一城的人口。
他們安守在這里,甘之如飴。
又是一日日落時分。
夕陽落下遠處一座山頭,將那座山頭映照出一抹四溢的金光。
佛城境內無一處不被那抹金光普照。
那座山頭正是荒涼貧瘠的佛城居中的一片綠洲,那就是享譽世間的落霞山。
落霞山上,有世間唯一的佛門落霞寺。
距通秦道不遠,佛城的外圍,人煙稀少之處。
一圈靈光劃成一個偌大的圓,隔了幾里亦清晰可見,那是一種一眼看去就知可以淨化人心的純潔光芒。
言行經過最後一個驛站時,就已看見了這個非同尋常的靈光圈,當下驅馬向靈光圈靠近。
直到接近時,又听見雷鳴斷續傳來。
鬼面之後的眼楮一凝,隨即舍棄了馬,借著掩護再次靠近。
周圍有一些民舍,但百姓似乎都躲在了各自的屋中不敢外出。也不知是因為那道靈光圈,或是因為時有炸響的雷鳴。
言行已經走進了靈光圈內,那道靈光圈只是一道靈光,並無屏障。
一路向中間走去,路過靈光圈內的一些民舍,看見每戶人家門上都貼著一張符紙。
定楮一看,每張符紙上都畫有一個佛像,那符紙甚至隱隱散發精光。
這必定是落霞寺的某種手段,言行也不在意,繼續向中間走去。
而雷鳴和劍交之聲也越來越響。
終于來到了視線所及的位置,借著隱蔽,言行看到了一位盤膝而坐的僧侶,一身明黃的佛袍,閉目口中念誦著佛經。
他的神色悲憫,仿佛看盡了人世的悲苦,正以他所能度化這份悲苦,給人世帶來平和。
他的身後也是一戶人家,房門上掛著白帶,這一家有人死去。
也許正是這生離死別的遭遇,讓那位身穿明黃色佛袍的僧侶感到悲憫,人世無常,有人來有人去,都是這人世的過客。
無論何種羈絆都阻止不了生死的分離,死去的人了卻了一生,活著的人被挖去了心,盡是苦。
只不知那個死去的人,是因何而死去?
這個僧侶還很年輕,看去不過三十。
但看他的儀態,儼然已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他的身旁不遠處,有兩個手執雷劍的黑衣人和兩位身著灰衣手持禪杖的僧侶正在纏斗。
從那兩個黑衣人手中的雷劍上閃爍的絲絲雷電可以看出,那是兩名執禁團的輔座。
而那兩位灰衣僧侶一番纏斗之下絲毫不落下風,一人來高的禪杖揮舞間虎虎生風,再看那兩位僧侶身體裸露的部分,時有金光一閃而沒。
面對附著雷法的雷劍,兩位僧侶毫不畏懼。
從言行听到響動以來已過了許久,而他們的交戰應在言行听到響動之前。
一般而言,兩方交戰之下,持續的時間越久,雷法是天然佔優的,雷劍與禪杖相交的次數越多,導入的雷電會麻痹對方的身體,而從那兩位灰袍僧侶的身體反應看來,他們並沒有受到這種影響。
言行觀察之下,兩位灰袍僧侶齊齊大喝一聲,禪杖狂舞,再看那兩位僧侶面目,金光一閃,怒目凝視,高大的身材一時宛如金剛。
兩個執禁團輔座同時被逼得連連後退,而那兩位僧侶也不追擊,禪杖立地,單手並豎于胸前,仍護在那位明黃色佛袍僧侶身周。
兩個執禁團輔座對視了一眼,他們的臉上都能看出疲態,也各有猶豫。
能看得出來,他們拿不下那兩位灰袍僧侶。
兩人又同時看向身後,他們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同樣一身黑衣,手執雷劍。
從他們看向這個黑衣人那詢問的神色中可以看出,這個黑衣人的身份比他們更高,而在這里身份能比他們更高又身著黑衣的,也只有佛城執禁團的首座,佛零。
只見佛零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面色鐵青。
言行此時也是一頭的疑問,執禁團和各城道界甚少有交戰,而他初到佛城就看見這一幕,這代表著這種情況在佛城很常見嗎?或是佛城情勢突然生變?天雷宮和落霞寺發生了什麼沖突?
若是天雷宮和落霞寺發生了沖突,那麼司西就會在佛城,即便現在不在也會很快趕到,倘若真是如此,就會給言行帶來麻煩,他更不能示于人前。
言行心思轉動間,仍將目光放向了眼前的這場爭斗,會如何收場,能看出到底情勢有多緊張。
現在看來,還並不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那位明黃色佛袍的僧侶仍端坐在地念誦佛經,好似身周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四周的靈光圈流光轉動,好像有什麼正隨之消逝,那消逝的,是人世的悲苦和哀怨嗎?
佛零終于按奈不住,腳下一踏,從兩個輔座之間穿行而過,迅如疾電,一聲轟鳴雷劍出鞘,攻向了其中一位灰袍僧侶。
那僧侶不敢大意,舞動禪杖在身前形成防御,但佛零迎向禪杖奮力一砍,就將禪杖震開,順勢雷劍向前一劃。
那僧侶驚慌失措間側身避讓,但仍被一劍劃開胸前灰袍,血花飛濺。
佛零一招得手正準備繼續強攻,另一位僧侶急忙接上,解了先前那位僧侶之危。
但僅是那一招,就可見這兩位僧侶單對單都遠不是佛零的對手,先前那位受傷的僧侶無暇停下來修養,提上一口氣合力攻向佛零。
兩位僧侶兩柄禪杖夾攻之下,攻勢凌厲霸道,而觀佛零,在兩柄禪杖大面積的攻勢籠罩之下,閃轉騰挪游刃有余,避讓間還能每每形成攻勢,讓兩位僧侶的步伐甚至都有些凌亂。
這兩位強壓執禁團輔座的僧侶,面對佛零一人交手之下很快就露了敗相。
就佛零所展現的身法和雷劍霸道而言,遠處觀望的言行心里有了比較,他的實力直逼言行交戰過的鬼面,遠非言城執禁團首座言零可比。
禪杖的長度是雷劍的兩倍,重量更是數倍有余,原本禪杖揮出的力道也應是雷劍的數倍,但是佛零手中的雷劍每與禪杖相交都能將禪杖震開,以致兩位僧侶身前空門大開。
所幸是這兩位僧侶彼此之間熟悉,也配合無間,總能在險象畢露之際替對方搶下一個回復攻防的間隙。
但若是一直這樣相持下去,總會被佛零抓住擊傷對手的機會。
兩位僧侶對此也已經心如明鏡,他們身後那位僧侶做法還沒結束,他們還不能敗下陣來。
于是,有一位僧侶先接過佛零,以搏命之勢突然強攻,讓另一位僧侶短暫騰出手來,而後,只見他將禪杖插地,迅速雙手結佛印,隨後身體裸露的部分可以看到一層淡淡金光。
當這層淡淡金光出現,又拔起禪杖迎向佛零,替下先前那位僧侶,而後,那位僧侶也如他一樣雙手結佛印,同樣身體出現一層淡淡金光。
這,正是佛門金身,稱之為金剛法身。
兩位僧侶的金剛法身一出,面目變得猙獰,如降妖伏魔的金剛羅漢。
他們手中的禪杖此時的威力也被提升了一層,足以硬扛佛零手中的雷劍,不再如先前一樣相交之下就被震開。
而佛零面對兩位金剛法身,也是分毫無懼,雖然兩位僧侶手中的禪杖此時的攻擊更加凌厲迅猛,但佛零仍然招架得住。
遠處的言行甚至能感覺到他們的交戰讓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攻防的氣勢都猛烈無比。
兩方所展現的,不說尋常人,即便是術法加成,也是肉體難見的強橫。
你來我往之際,兩方都是很大的消耗。
突然,佛零閃身一退,隨即身體一陣抖動,眼中寒芒一閃,挺劍又上。
言行知道,這是曾經見過的鬼面施展的雷噬之術,雷噬施于己身,可以讓他身體的反應遠超常人的想象。
言行不禁為那兩位僧侶捏上一把汗。
雷噬之術雖然天雷宮門下修為較低的修道者也會施展,但展現出的對身體的加持程度是遠遠不同的,佛零這等修為施加的雷噬之術,反應能力和承受痛苦的程度都超出了人體的極限。
正如言行預料的,此時三人交戰的場面,佛零再一次壓制了兩位僧侶的金剛法身。
此時佛零的身形形如鬼魅,每每在常人所不能扭轉的角度扭曲著非人的姿態出現在兩位僧侶的預判之外,而如此,每一招都出其不意,每一招都讓兩位僧侶失了防御的先手。
幾招過後,兩位僧侶各被刺傷了數處。
所幸金剛法身也是加強肉體防御的術法,這才沒有被刺入更深造成致命傷。
但即便如此,兩位僧侶的反應也隨之漸漸慢了下來,他們只有招架的份,再無法對佛零形成有效的攻擊。
而佛零越戰越勇,出劍一浪快過一浪。
又兩劍幾乎是同時刺入兩位僧侶的身體又同時拔出,隨後佛零向後一躍,手中雷劍松開,兩掌齊出,兩道掌心雷各擊中一位僧侶。
兩位僧侶痛呼一聲,身體向後滑去,口中鮮血噴出,同時身上的淡淡金光消失,又各自倒在地上。
倒在了那位明黃色佛袍僧侶的身旁。
那位明黃色佛袍的僧侶仍閉目雙手合十,低誦佛經。
靈光圈靈光的流轉不知何時漸漸慢了下來。
那兩位倒地的僧侶掙扎著想要起身,但是強撐著剛剛坐起的身體很快又躺了下去,他們已經沒有余力了。
佛零不再看向那兩位僧侶,目光只盯著盤坐的明黃色佛袍僧侶。
看來,他並不想下殺手,這局面的確不是你死我活。
遠處的言行暗暗松了口氣。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