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這斥候。
說實話，斥候從來沒有過如此緊張壓抑的時候。
他低著頭，混身都有些顫抖。
呼吸，更是急促。
裴律師抿了下嘴角，他張張嘴，可是竟然此刻已經發不出來任何的聲音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其他世族也都有斥候沖了過來。
消息….
也都是大差不差。
畢竟，這消息終究是瞞不住的。
大炎入侵，遲早要波及到益州城，到時候，就算是再瞞著，又能如何吶？
時間，也不過只有三四日罷了。
這是最多了。
眾人的呼吸有些炸裂，他們的腦袋也都是充斥著空白。
完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準備了。
最終，
眾人只是轉身，就好似僵尸一般回到了大院之中。
“怎麼辦？”
“大炎打過來，咱們該怎麼辦？”
“吐蕃被滅了，一萬人….一萬人就能滅了整個吐蕃，咱們，估計也就那樣了。”
“畢竟，劍南道怎麼可能比得過整個吐蕃吶？”
“更何況，在這邊，咱們可沒有防御大唐那般的一層層階梯，咱們的兵力，全都著重防御在蜀道之上，咱們….咱們還有什麼法子能阻止大炎？”
“難道說，要把防守蜀道的士兵，都給抽調過來麼？”
“怎麼辦？怎麼辦？如果真的抽調過來了，那大唐….會不會直接擊潰咱們的防線？”
“大唐那邊，可還是有數十萬的軍隊，他們.…他們也是不可招惹的啊。”
“可是不動蜀道的士兵。這一萬人的大炎軍隊，咱們又該怎麼抵擋？”
裴律師整個人的呼吸都麻了。
說實在的，他現在腦子都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大炎一萬人，擊潰了吐蕃。
這可是吐蕃啊！
一個歷來帶著神秘色彩，並且很少有中原國度可以征服的一個國家，最後，竟然壞在了大炎這區區一萬軍隊手里。
一萬人！
說實話，如果單純的只是一萬人，他們從來都不會放在眼里的。
一萬人？
算什麼？
世族門閥，吐蕃，哪一個不是幾十倍的存在？
但這一萬人，
卻掀翻了整個吐蕃，你找誰說理去？
“嘶….”李書煙深深吸了口氣，他的手攥緊，又松開，攥緊，又松開。
“大炎….大炎按照現在，咱們得到的信息來看，他們的戰力真的是太恐怖了。”
“清溪縣距離益州城，已經不遠了。”
“如果….如果他們急行軍的話，兩三日便能抵達益州城前。”
“咱們城中的防御，又如何吶？”
“這一點咱們必須要摸清楚，不然到時候，直接崩潰，咱們，這段時間所有的努力，真的是將會徹底的消失殆盡。”
“咕咚….”
李書煙用力的咽了口唾沫，而後，目光望向了瓦爾路。
“對了，天將軍，你可記得，這一戰，你們吐蕃，消滅了大炎多少人？”
“可能說出來一些數量？如此，咱們對付大炎的時候，也能有些許的參考？”
“也能有….能有一些對策。”
李書煙沉聲道。
眾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了瓦爾路。
是啊！
這一戰，吐蕃消滅了多少大炎軍隊？
說實話，這個指標，也是很重要的，這可以無比生動反映出來大炎的軍隊戰力，要知道，吐蕃士兵的戰力，其實和劍南道世族門閥的護衛，並差不了多少。
他們甚至和大唐十六衛，也都是在一個水平線上。
就算是大唐十六衛的水平線更高一些，其實真說起來，差不了多少，真的是差不了多少。
如此，正好可以比對大唐的戰力。
裴律師，蕭銳，李書煙等人，甚至包括松贊布設，松贊日梭他們的目光也都是望向了瓦爾路。
這個問題，確實無比重要！
這確實，也是一個很現實的參照問題。
不過瓦爾路有些尷尬，他甚至都伸手拿起了，旁邊不知道之前是誰喝過的茶水，現在都已經冰涼了。
但，瓦爾路還是抿了一口。
他的手，有些顫抖。
舌頭，輕輕抿了下嘴唇。
都已經干裂出血了。
“這個…..那個！”
“咳咳咳！”
瓦爾路狠狠的咳嗽了兩聲，呼吸，越發的急促了起來。
眾人倒是也不催促，就死死的盯著他。
最後，瓦爾路似乎感覺自己瞞不過去了，只能是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再用力的深吸了口氣，目光掃視過眾人的臉，苦笑一聲，笑容中帶著濃濃的無力。
“大炎軍隊，殺了很多吐蕃士兵，這你們應該也能想象得到，不然，不然吐蕃也不會崩潰，邏些城也不會崩潰。”
“那時候，大炎軍隊，都沒有多少人陣亡。”
“最後….最後我率領吐蕃鐵騎出擊，想著近距離狙殺大炎軍隊，可最後，最後我都沒有接近大炎軍隊，我們引以為傲，我們吐蕃最強戰力，吐蕃鐵騎，也崩潰了。”
“你們不知道，大炎軍隊可怕的程度，我們士兵還都沒有靠近他們，可是一個個士兵的就都成了一團團血霧，然後，然後我們便退了出來，我們….我們真的是沒有機會靠近他們，我們壓根都做不到，有機會靠近他們。”
“這一戰….這一戰大炎軍隊，似乎，真沒有多少傷亡。”
“他們手里的兵器，真的是太恐怖了。”
瓦爾路說著說著，他的身體已經是急促的顫抖了起來，就像是篩糠一般。
雙眼的眼角，周圍更是瘋狂的抖動。
好似遇到了，不願意回憶的恐怖事情。
“你們知道的，騎兵….騎兵一旦沖鋒起來，壓根都不懼任何的弓箭。”
“弓箭手，是拿沖鋒的騎兵沒有太大的辦法的，但是大炎不一樣他們手里的兵刃，能夠輕而易舉的擊穿我們身上的盔甲，可以無比精準的射穿我們的腦袋。”
“甚至！甚至于那東西，都能擊穿我們的身體，然後，再帶走後面的同伴。”
“大炎太恐怖了，你們不和他們交手，是無法想象的到的，壓根無法想象到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恐怖的軍隊。”
“那就是噩夢，他們就是惡魔！惡魔，一群惡魔！”
瓦爾路眼眸中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噩夢。
全都是噩夢！
徹底的噩夢！
這不是瓦爾路在假裝，那一戰，真的是他這輩子的噩夢。
從他記事開始，就從未想過，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恐怖的軍團。
他也並沒有撒謊。
因為，現在選擇欺騙，或者隱藏某些事情已經沒有意義了。
大炎軍隊就在那里。
過上三四日，甚至說只要再過上兩三天，他們就能再次見到大炎軍隊了，到時候，就算他說謊也要被擊穿了。
沒意義！
真的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更別說自己的命，
現在和他們，和世族門閥，和益州城連在了一起。
如果劍南道也沒了，他真的是不知道要逃到那里去了。
去大唐流浪？
難！
大唐人和自己終究是不一樣的。
大唐朝廷，甚至于後面的大炎朝廷如果要調查的話他們壓根無措可藏，除非躲到無人區，但是那種地方，瓦爾路不願意去，享受慣了一切高高在上的滋味，讓他們躲在一個地方等死，誰能接受？
誰都接受不了！
“嘶….這….”
“咕咚！”
“一個人都沒死？這也太過分了吧，大炎，真的那麼強麼？就算是天兵天將下凡，估計也就如此了吧，不，估計也比不上大炎的軍隊啊！”
“太可怕了，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存在吶？毫無傷亡，便擊潰了吐蕃，便消滅了吐蕃，便能有這樣的戰績，他們，咕咚，他們這是怎麼做的啊。”
“大炎….這麼說的話，咱們，能守的住麼？咱們還能有法子麼？咱們，咱們該怎麼辦！”
“大炎….咕咚！大炎皇帝究竟是什麼存在的啊，這麼說的話，比祖龍都要恐怖的多啊，就算是祖龍，平定六國付出了多大的代價？趙括滅楚一戰便死了二十萬，可是大炎，卻沒死多少人，他大炎皇帝，已經可超越祖龍了。”
“無法想象，無法想象！！！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做？”
“.…….”
大堂中，就算是他們再多麼的能撐得住氣，可听到了瓦爾路說的這番話，心也都是拔涼拔涼的啊。
不說別的，如果大唐要滅掉吐蕃，付出的代價，最少也得在四十萬大軍左右。
說實話，這還是最最少的估計了，可是大炎吶？
這也太逆天了！
一萬人！
擊潰整個吐蕃！
他們無法接受，這消息，換誰來都無法接受！
松贊布設，松贊日梭和李書煙蕭銳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眼眸之中全都是驚恐，也全都是對未知的顫栗！
大炎軍隊這麼描述的話，他們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迎敵了….
裴律師眼眸充滿了陰霾，他看著瓦爾路，但也知道，對方沒有說謊。
沒有欺騙自己。
因為他能看得出來，對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那種似乎從靈魂中升騰起來的恐懼，是存在的，這種情緒是無法欺騙出來的。
畢竟，他怎麼說也是裴寂的親兒子。
裴寂縱橫大唐一輩子，身懷無數絕技，他裴律師別的沒學到什麼，但這察言觀色，在某個人說話的時候，依靠對方的神情分辨是非的能力，是精通的。
這是他唯一學到的東西，也是他最最精通的東西。
現在他清楚，瓦爾路，沒有騙人。
“咕咚….”
裴律師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他掃視過已經充滿了慌亂的眾人，他們，終究還是比不上裴寂蕭 這等老謀深算的老東西淡定︰“現在，咱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大唐，就要撤兵了。”
“咱們，只要堅持到大唐撤軍，那麼，蜀道上的兵力就可以抽調到益州城，其實，咱們現在的兵力也並不少。”
“各地的兵力，有多少算多少，說實話，都匯聚到益州城吧，趁著這三四天的時間，不知道還有沒有三四日的時間了。”
“咱們堅守益州城，我就不信了，一萬人，在咱們如此嚴密的防守下，他們能在四五天內就能攻破益州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邏些城已經給咱們教訓了，咱們不出兵，就當縮頭烏龜，就當王八殼子，有瓦爾路大將軍傳授經驗，我就不信了，他大夏真的是神仙！”
“守住，咱們只要支撐到大唐退兵，然後那里的精銳就能抽調出來了，如此，勝利絕對是咱們的。”
裴律師咬牙低喝。
眾人，無言。
你看我我看你，大堂中沉默無比，鴉雀無聲。
“不論怎麼樣，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裴律師又是補充了一句。
蕭銳抿了下嘴角︰“是，確實是如此。”
李書煙也點點頭︰“嘶.…收縮戰線吧，防守益州城我就不信了，咱們那麼多人還守不住一個益州城，而且咱們益州城不是邏些城，大炎一向是對大唐百姓充滿仁慈的，咱們可以借助這一點！”
“沒錯！”李書煙也用力的點了點頭︰“咱們手上的籌碼還有很多，用不著驚慌，但，有一點，留給咱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準備起來吧，迎接來自大炎的沖擊吧！”
“是該如此，既如此，我這就下令，讓我們家分散于各縣城的兵力都收攏過來。”
“沒錯！我吐蕃的士兵，沒有前往蜀道的精銳，也都全部準備起來。”
“大炎不是神仙，他們也是人，只要咱們啃下來他們一口肉，他們的氣勢一破，那麼也就完了，一萬人，能折騰起來什麼風浪？”
“是啊，吐蕃，或許是吐蕃輕敵了，咱們絕對不會如此，既這樣，我這就動身！”
“大家，都開始動身吧！”
“….….”
眾人都紛紛起身。
匆匆離去。
這件事，終究不能耽擱。
一下子，
大堂中，只剩下松贊布設，瓦爾路和松贊日梭三人了。
松贊布設和松贊日梭兩人望著瓦爾路，他們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吐蕃，已經沒了！
邏些城，徹底的化為了灰燼！
他們，還能說什麼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