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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伸出了手,穩穩當當的接住了這造物,並沒有使其滑落到地面,沾染上任何塵埃。
縱使在這神聖的殿堂中,並不存在任何灰塵與污垢的存在,但主的目光與動作卻又似乎是極輕柔的,並不曾因那份虛假與不真實而掩蓋。于此同時,在那伊甸園中、在屬于薩麥爾的寢宮之內,好似是有陰影褪去一切恢復到正常。
無形的波紋自神明的腳下散開,恰似是石子落到水面蕩起層層漣漪而後又恢復到平靜一般,並不留下丁點痕跡。
全知的上帝之眼在虛空中運轉,法則再度從那冥冥中探出頭,變幻偽裝成白鴿的模樣,飛落,飛落到那御座的扶手之前,以目光靜靜注視著神明、注視著神明抱在懷中的、陷入到昏沉中的路西菲爾。
“你還不明白嗎,耶和華。于這造物身上出現的種種,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阻止不了的,縱使能阻止一時,又如何能夠阻止一世”
屬于白鴿的、被法則注入進去的眼在同神明的對視間轉換為金色,璀璨奪目且沒有任何悲喜的、恍若無機質一般的金色。沒有喧囂,沒有鼓噪,沒有嘶吼,法則只是優雅且慢條斯理的以鴿子的鳥喙理了理背部的羽毛,而後方才開口,口吐人言道
“這叫你所喜的光、這光輝閃耀的造物屬于黑暗,黑暗當中有王座遺留。”
“縱使悅你,愛你,可是終有一日,會將你從至高的天上拉下,拉下神壇,拉到深淵之中。”
“不,”
法則繼而卻是嗤笑,冷靜的對著此前的言語做出推翻與否定。
“你早便已經到了那深淵的邊緣,距離混亂與瘋狂,走向不清醒與不理智,僅僅只有一步之遙,不是嗎”
“那麼你呢,你又是什麼法則。”
神明自那御座之上起身,並不曾投之以法則所注入的白鴿以任何的目光,只是漫不經心且極是冷靜的問出疑問。然而于神明的語音語氣與態度里,卻又似乎早已經知曉了這答案。
抑或者說,主並不在意這答案。
不管是否當真如其所言的,是被稱之為道、為梵、為規則和系統的東西,還是其余的種種,對于神明而言並不重要。
此世之間有且僅有一位神明,而神明的意,不可違逆不可逆轉,同樣並不可被揣度。
主見那光是好的,主見那造物是完全的,于是在眾生眼中之所呈現出來的路西菲爾,便是好的、是完全的,是超出世間之極限的最完美,是如此的光輝、閃耀、聖潔、虔誠且美好。
更不必說,還有那諸多種種經由主之所賦予的尊榮和寵愛。
晨星因神明的存在而璀璨,恰如同映照、反射著大光的小光一般,存在于此世間。
路西菲爾是光,是屬靈的大光。然而這世間的萬事萬物于主的跟前,又何曾有過造物與生靈可以篡奪主的光輝,遮掩主的榮耀
既是如此,又談何將主從那至高的天上拉下,拉到那深淵之中,使其走下神壇
主從來便不信這些,亦不認為這造物能夠對自己造成任何的阻礙。甚至于在那霸道與排他之外,全知全能的神明如同逗弄著螞蟻的孩童一般,等待著那一日的到來。
但,這並不是法則于神明跟前做出偽裝的理由。
于是那似乎一直在神明跟前聒噪與喋喋不休的法則不言,而主不需要亦不願意去等待法則的回答,只是目光冷淡地瞥過似是陷入到一潭死水一般平靜的、經由法則之所附身的白鴿一眼,而後向前而邁出,帶著路西菲爾離去,消失在這神聖的殿堂之內。
“我我說了,我是道、是梵、是系統、是法則啊。”
隨著神明腳下踏出,連同路西菲爾一起消失在眼前,那好似靜止的、一動不動的白鴿終是偏了頭,目光靜靜的望著那御座,璀璨的金眸之中似是有同神明相同而又不同的混亂和瘋狂在翻涌、席卷,卻又一點點歸于平靜。
似是夾雜著無數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聲音在這空間中響起,白鴿振翅,向上、向著虛空、向著那好似透著無盡光芒的穹頂而飛舞,而後虛化,散作那瑩瑩的光輝,匯入到那全知的、肉眼不可見的上帝之眼內。
主的眼、經由三角形及萬丈光輝所環繞的璀璨金瞳流轉在虛實、過去現在與未來之間,監控著這世間之所有的一切。自然,當新的一日再度來臨當路西菲爾再度睜開雙眼,神明自是可以再清楚不過的分辨出,眼前的這造物與生靈,究竟是處于何種樣的狀態。
“吾神。”
金發白袍不管是那凌亂的發絲還是將遮未遮的衣物都早已經被神明打理好的熾天使長,對于踏足寢殿之後的種種似乎是全然沒有任何印象的,以致于當這造物睜開雙眼之際,目中呈現出再明確不過的茫然。
但似乎僅僅只是一瞬,便在路西菲爾極力回憶想要做出更多的探索之時,神明以指尖落在了這造物的額頭。
主的手恰似是拂動塵埃又似是拂動過煩惱與憂愁,撫平那一絲絲疑惑般從路西菲爾的眉心撫過,而後沿著那臉部的輪廓而下,直至在那唇間停留。
“不要想太多,路西。”
主如是言,止住了這造物將要出口的話語與問出的疑惑,以及那更進一步的動作。而後將手收回,消失在這熾天使長的寢殿之內。
一切仍在繼續,同過去的、往常的時光似乎有所不同又似乎全然沒有任何的不同。只是自那之後開始,從亞當與莉莉絲的婚約被履行之後,莉莉絲便很少再走出伊甸園。而原本同這女人之間有著交集的撒拉弗,如加百利、如薩麥爾,似乎很少出現這女人的生活中,再同莉莉絲之間有任何的交集。
又或者說在本該定下的、屬于女人中的命運而言,不管再如何的光鮮亮麗、再如何聰慧,當她們被婚姻所束縛,當她們開始被看作他人的伴侶而非是獨立的自己而存在,那麼從那一刻開始,便注定失去。
不可名狀的怪物在吞噬,吞噬莉莉絲的美貌、生命、聰慧以及一切。
然而在這天國之中,又何曾具有這樣的怪物
所有的一切,更像是莉莉絲那無來由的幻想與神經失常。
于是莉莉絲開始尋求躲避,躲避在軀體的歡樂之間,逃避著那似乎無所不在卻又不可名狀的怪物,想要尋求一點短短的慰藉與解脫。
造物與生靈的本能和欲念在莉莉絲及亞當之間升騰,恰如同那同樣生長在伊甸園中的牛、羊、馬和兔子一般,尋求著繁衍和生命的延續。
以致于當某一日睜開雙眼之後莉莉絲恍然驚覺,自己似乎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見識過外間的一切,不曾接觸過亞當之外的任何生靈,不曾穿上過光彩的裙子,不曾想起過同亞當完成婚約之前的一切。
這無疑是可怕的,更加可怕的是莉莉絲發現在這樣自欺欺人的躲避過程中,自己已經在失去。
失去自我,失去那叫莉莉絲的名,失去所有屬于莉莉絲的思想、想法和觀念。
甚至是對于亞當,這原本叫莉莉絲既不歡喜亦不討厭的同伴在成為自己的丈夫之後,莉莉絲似乎開始對這伴侶升起無盡的愛戀、仰慕、順服以及依賴。
即便由始至終,亞當並沒有因這婚姻的締結而開竅,亦沒有因此而做出任何的改變。
但這又怎麼可能
莉莉、莉莉絲,驕傲、聰慧、自信且膽大包天到敢于在撒拉弗面前耍手段,並且吸引加百列、薩麥爾等注意的莉莉絲,又怎麼可能會生出這樣可笑的想法,又怎麼可能會因一樁婚姻的履行,而放棄自己所追求的一切,並因此而沉寂下來,真的只是做為亞當的妻子而存在
想清楚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未曾想清楚的莉莉絲無視了一旁尚在睡夢之中的亞當,如同一只輕盈的鳥兒一般起身,漫無目的的向著同亞當相背離的方向而去。
眼前的樹腳下的草,抑或是那舞動的蝴蝶似乎都無以對莉莉絲的腳步造成任何的影響。又或者說這裸裎著身軀的、未曾披上任何衣料亦未曾穿上任何鞋子的女人似乎對這周遭的所有並不在意,只是選定了一個方向,而後漫無目的的前行。
腳下染上泥土,小腿上布了被荊棘、枝葉所劃出的傷痕,本應當純潔且美好的身軀之間,有屬于男女情事的痕跡遺留。
“莉莉。”
有誰在耳邊低語,發出溫柔的呼喚。然而自始至終,莉莉絲的目光與神情似乎是呆滯的,直到這之後的某一刻,莉莉絲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不遠處的草叢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