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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日, 537。
冬季太陽總是升得很遲,黎明還沒來,為了生計而早早起床的人,只能借助未熄滅的路燈照亮。
馬路上空空蕩蕩, 絲毫看不出高峰期車水馬龍的景象, 隔上幾分鐘甚至更久才會有車輛駛過。白日里不覺得, 但在大部分人仍陷在夢鄉的時刻, 輪胎于水泥路上摩擦出的噪音就十分惱人。
如果有人被吵醒,從窗戶探出頭, 那就有可能看到這樣一幕
外表十分常見的小型廂貨車在正在公路上狂飆, 在它後方不遠處, 一輛警車緊隨其後,紅色的警燈瘋狂閃爍。
“該死”貨車司機猛錘方向盤,表情中混著驚恐和憤怒,沖著副駕駛上的同伴大喊。 “這里怎麼會有警察他們怎麼可能知道組織的行動”
副駕駛的男人同樣驚慌失措,鮮紅的燈光就像催命符, 仿佛一塊巨石壓在心上,時刻提醒他任務失敗了。
那是比被關進監獄還難以承受的事情, 是可能連祈求死亡的權力都被剝奪的下場。
男人罵了句髒話, 干脆抽出武器,神色猙獰。
“你瘋了”司機被他的舉措驚得幾乎握不住方向盤。 “想死也別拖上我組織是不會允許我們正面面對警察的”
槍口馬上抵上司機腦袋,幾乎把他的頭戳歪過去。男人大喊 “那我就先殺了你你他媽的告訴我, 現在哪兒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你說啊”
片刻過後, 持槍人終于從焦躁里找回一絲理智, 將武器從同伴身上挪開,整個人舉著槍貼到座椅上。
司機也知整件事情從被警察發現就無可挽救,阻不阻止對方, 逃不逃,後果似乎都會滑向同一個深淵。 “坐穩”他咬住牙,突然松開油門,一腳踩上剎車。
貨車速度驟降,而後方警車仍在高速前進,在刺耳的剎車聲中,兩車間距離急劇減少。在即將相撞的那一剎,警車猛地偏移方向,從貨車車廂斜後方沖過,不可避免地在車頭上蹭出一道深深痕跡。
司機幾乎是松開剎車的同時,馬上又將油門死死踩到底,灰白色的車身猛烈搖晃,離弦箭般向前沖去。可惜剛才的行動沒有奏效,警車差點撞上街邊護欄,又在最後一刻拉正方向,兩車一停一追,反而拉近了距離。
此時雙方都飆到最高速,只是貨車終歸速度上稍遜一籌,追逐間被警車漸漸逼近。
現在警車追在斜後方,男人已經能從座位上看到其內部隱約的人影。于是他將身體半探出窗口射擊,幾發子彈狠狠撞上後車的前擋風玻璃,在上面撞出大片縱橫交錯的裂痕。
“操”他瘋了似地又連開幾槍,幾乎將整個擋風玻璃打成一片白色,忍不住破口大罵,緊接著扭頭對同伴吼道 “快撞過去他們現在看不見”
“速度太快了,撞上我們也會受影響的”嘴上這麼說,司機還是迅速打方向。兩輛車霍地相撞,警車車頭一歪,卻在下一刻同樣凶戾地撞回來。
宛如兩雙無形的手互相較勁,車身在擠壓中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變形聲,迸濺出無數火花。
“這麼拼命干什麼”男人近乎崩潰。微妙的平衡僅僅維持了片刻,警車傷痕累累的前玻璃驀然破裂,似乎是被人從內側踢碎,無數玻璃碎片朝四周迸濺散開。一個人影眨眼間鑽出副駕駛,半蹲在車蓋上,長發被狂風帶著亂舞。
听起來不可思議,她連一秒都沒停頓,雙腳隨即朝後蹬,借著反作用力,整個人突然撲向貨車駕駛室
這是只在電影里見過的畫面,驚愕令男人準頭失靈,射出子彈也不知道飛到哪里去。
女警官狠狠撞上車門, “ ”的一聲巨響,連發動機的轟鳴都遮不住。她的雙腳緊緊踩在車身邊沿,一只手緊抓車窗,硬生生掛在車外,另一只手閃電似的抓向男人持槍的手,十分凶殘地朝後掰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男人慘叫出聲,手槍脫手,正巧被女警官接住,槍托立即重重砸上他的腦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人隨即沒了動靜。
“停車。”
她舉起槍,直直指著司機的腦袋,語氣冷靜,根本看不出本人正掛在車外,隨時都有被甩出去的危險。
“你”司機滿頭大汗,不自覺地減低速度,但是不敢真得停車。 “我不停你是警察,你不能殺我我,車廂里還有別的人在,你打傷我只會讓大家一起玩完”
女警官不為所動,槍口連絲毫搖晃都沒有。
“你可以試試。”她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冷漠。 “我不在乎人質的死活,但如果你不停車,子彈肯定會打穿你的腦袋。”
“5。”
她開始倒數。極度緊張之下,司機仿佛能看清扳機上手指壓下的過程。
“4。”
“3。”
“2。”
這個人,真得會開槍。
司機緊緊握住方向盤,大喊 “等等我停我投降,我停就是了”
一路疾馳的貨車終于減速,最終停在路邊。女警官舉著槍,摸出手銬將兩個人都拷在車廂上,這才稍微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
警車緊跟著停在旁邊,從上面下來一位頭發半白的警長,臉色非常不好看。
“太冒險了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如此不要命”警長大聲訓斥,只是語氣里明顯擔心大過惱怒。于是,女警表面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實際听也不听地自顧自用搜出來的鑰匙打開了貨車車廂。
狹小空間里,橫七豎八地躺著7名受害者,均被綁住四肢,嘴被堵住,臉上還蒙著黑布。經歷過剛剛那段生死時速,就算昏迷的人也該被晃醒了,此時察覺到光線改變,他們紛紛奮力昂起頭,發出“嗚嗚”的聲響。
女警和警長麻利地跳進車廂,準備給人松綁。
離女警最近的是兩個女孩,看著年紀不大,身上還穿著校服,面罩都被淚水打濕。女孩們明顯嚇得不輕,即使眼楮和嘴巴都重歸自由,也只是哆嗦著嘴唇,無聲地掉眼淚。
“噓”女警官把其中一個摟進懷里,伸手繞到女孩身後解繩子。她輕聲說著安慰的話,就像是媽媽在哄因為噩夢而哭泣的孩子。
“沒事,沒事,你們現在很安全,沒事的。”
其中一個女孩也靠過來,淚水和汗水打濕了女警官肩膀上的布料。她伸手將兩個人抱得更緊,因為臂彎中軀體的顫抖而垂下眼楮,手上動作不停,反反復復、如同哼唱搖籃曲般說著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們的。”
24日,341。
黑暗與見不得的違法勾當簡直是絕配。在這個大多數人已經深度睡眠的時間,綠川景開著公司配車,安靜地行駛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這種嚴重超時的加班,也沒讓年輕人臉上出現一絲抵觸。他朝著目的地駛去,態度與面對白日種種工作的認真負責別無二致。
綠川景,就職于烏丸制藥交通運輸部,入職時間1年,入職前半年負責開著車去接公司各位職員、各種商品。工作負責,做事麻利認真,與人和善, “老好人”性格,你拜托他的事情基本都會幫忙總之,是非常典型的社畜形象。
要說缺點可能是為人表現稍顯軟弱和貌似十分缺錢。
不過或許正是這無傷大雅的缺點,讓他在入職的後半年,仍負責開著車去接公司各位職員、各種商品,與之前唯一的區別就是,大多數運輸發生在夜晚或凌晨,並且加班費豐厚。
第一次拿到明顯異常的費用時,綠川景帶著明顯的惶恐表情,拿著錢去找主管,但主管只是擺擺手讓他安心工作,不要多想。
接下來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沒人告訴他到底在送些什麼,從外表看都是十分普通的人和物,卻偏偏要避開人群運輸。
正常人都會心存懷疑,但缺錢的人拿到錢就足夠閉嘴。年輕人始終老老實實開車,從不多問一句。這種態度讓他接下了更多工作,直到今天,他將首次接手某些特殊貨物,親自開車送往某處。
“這算不算升職的前奏”在無人注視的瞬間,綠川景自嘲地提起嘴角,又在下一秒恢復成往日的溫良表情。
他將車停在規定位置,之後按照規定的路線步行至約定地點。那里是路邊尋常的一間車庫,那種平時沒人會有興趣朝其中看一眼的尋常。
按照之前的經驗,他進去會看到一輛車,然後只管開著車就走就行。不過這次顯然不同,車庫的小門前站著兩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在綠川景靠近時目露凶光。
年輕人心想這可不對。這不像組織的作風。
綠川景狀似緊張地摸摸後頸,借著動作迅速打量著周圍的景色。缺乏光照讓環境難以辨認,不過他還是靠著優秀的記憶力,發覺附近似乎是某個幫派的地盤。
接下來的搜身,外加不相干的人在場更讓某個猜測浮上心頭任務可能出了些變化。
他順從地接受檢查,壓低視線只管悶頭跟著人走,一副除了工作什麼都不關心的听話模樣。
進入車庫後,帶路人自覺離開,狹小的房間里就剩下綠川景和另外兩個穿著黑衣的男人。
“你就是這次的司機”其中一個抬眼隨意打量著他,走過去將貨艙門打開,朝里面努努嘴。 “來驗驗貨吧,沒問題就早點出發。”
另外一個直直盯著綠川景的反應,在看到他臉上因里意料之外的“貨物”而變得難看的臉色後,才挪開視線。
就算心中隱隱猜到自己在干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默默當個“無知”幫凶和親手經歷的心情自然不同。表現出抗拒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對方面不改色,那反倒會令人多加注意。
十幾秒後,二人設想中的拒絕和接受都未出現,只听見年輕人發問 “那兩個女孩兒是怎麼回事”
視線範圍內一共7個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其中5個俱穿著同一款式的亞麻衣服,唯獨外側的兩位年輕女性穿著十分常見的日本校服。
低調是組織的一貫行事準則,而涉及到人口買賣這種,其實選擇某些不太和平國家的人最好,畢竟混亂之中少了誰都不意外,既安全又省事。但這兩個女孩兒從衣著看明顯是本地人,綠川景覺得組織的人應該不會有那個閑心,特意給貨物換上成套校服,她們很有可能就是附近哪所學校的學生。
既然那5個都能從別的地方買,何必要在本地找2個多生事端
綠川景想起之前在門外負責搜身的人,他們身上沒什麼明顯的標志,但動作嫻熟,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有主的地方,主人肯定很難接受其他勢力在自己地盤上干些不可控的勾當。
那麼最可能的情況眼前這兩個人,因為不知名原因“報銷”了兩個“貨物”,為了不被組織懲罰,私自聯系當地幫派成員,綁架兩個無辜民眾充數,並指望他這個新人去背這個鍋。
“這批貨應該是這樣的麼”他反過來打量著理論上的“前輩”,語調很平靜,但是個人都能從那其中听出懷疑。 “我接到的命令是運送這批貨物,保證貨物完好。”
綠川景特意在“完好”兩個字上加重語氣,剛剛還氣定神閑的兩個人突然有些慌亂。
男人硬邦邦那地回答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覺得貨物有什麼問題。”而另一個連聲催促 “我們接到的時候就這樣快點開車走”
“我被叮囑過,行事要謹慎。”發現對方的變化,綠川景底氣更足。他皺著眉,擺出上班族那種“既可以也不可以但是我說不可以是因為我不想擔責任”的甩鍋樣子。
“如果貨物有問題,我是不會接手的。”他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 “我需要向上邊匯報情況”
突然一把槍頂在頭上。
“你敢”男人面色陰得像是馬上要下雨,他用槍用力戳著年輕人的腦袋。綠川景只得慢慢轉過手機屏幕,讓對方看清自己還沒來得及撥號。
男人的同伴似乎對眼前的場景有些不滿,畢竟還是要靠綠川景來送貨,只是他們都沒想到這個第一次接觸這些事情的人會察覺到不對,掏出槍更是讓事情失去挽回的余地。
持槍的男人抽過年輕人的手機,順手揣進自己兜里。他稍微退開些,示意綠川景站到一邊,同時對同伴說 “我們親自去向組織解釋”
“貨物都在這里,之前發生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至于你”
被槍口對著,綠川景渾身肉眼可見的緊繃,仿佛被拉開的弓,而他就是那根箭,隨時都有可能行動。
只不過這個行動,在男人心里就是朝外逃跑罷了。
“你就暫時留在這里吧。”最終,或許是不想再節外生枝,他還是選擇留年輕人一條命,現在送貨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什麼的都要朝後靠。
從外喊來一個人來看住綠川景,兩個人開著車揚長而去。而年輕人在幫派成員的瞪視下,十分無奈地找了個角落里坐下,垂著頭,讓外人看不清表情。
自然下垂的頭發擋住了神情,眼神中的溫情蕩然無存, “綠川景”的皮囊仍在這里,內里卻仿佛頃刻間換了一個人。
當你必須達成某個目的,已經預料到期間會犧牲很多,他不會因為必須被犧牲的而遲疑半分,但如果能阻止某些事情發生,阻止某些無辜生命逝去,那他也必定要去阻止。
如果為了拯救無辜而放棄無辜,豈不是本末倒置
何況,兩位“前輩”留下了太多紕漏,這把火,他有至少8成的把握燒不到自己身上。
綠川景諸伏景光,日本公安潛伏進阻止的臥底慢慢將手伸進口袋,擺弄著藏在縫隙里的小小信號發射器。
他想要救那些人。
23日,2201。
澤田綱吉和 川了平前後腳沖進警察局,連氣都還沒喘勻,上氣不接下氣就拉著接待警員要說話。
“我,我的朋友”彭格列十代目話都說不利索,不知道是累得還是急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旁邊的 川了平也沒好到哪兒去,少年像是從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渾身是汗,臉色漲紅,明顯是跑了很多地方。
接待員趕忙站起來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安慰道 “別急,小朋友,有什麼事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