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涵閣。
林依洗了洗手,脫下了身上的外袍,在實驗屋前的宣紙上畫了一個勾。
這一周的老鼠清理工作,由她當班。
兩對老鼠夫妻,一對肚子滾圓,另一對也有了鼠仔。
重啟抗生素篩選大計,就差透明的培養皿了!
听著林依哼著不知名的小曲,碧月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前些日子霍侍衛說老鼠有寶寶了,把太子妃興奮得手舞足蹈。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黑壓壓的老鼠,不覺皺了皺眉。
要是自己能克服對老鼠的恐懼就好了。
冷芳雙手插胸,半閉著眼沐浴著陽光,太子妃的老鼠大計,諢名威客當班,真的很有趣。
“碧月,冷芳,走啦,今天的威客結束啦!”
冷芳垂下手臂,調整身姿,跟著林依向臥房走去。
剛途徑長廊,傳來了吳管家的叫喚。
“太子妃——”
林依立馬頓足,對吳管家呼喚自己這件事,總有些莫名的抵觸。
她對管家沒有意見,只是每次這般出現在自己院中,似乎都是來送達宮中的旨意。
她不想進宮!
“吳管家,怎、怎麼了?”
听著林依略帶結巴的問話,冷芳本能地警覺起來,但是巡視周圍一圈,也不可能有什麼異常。
她疑惑地看向碧月,碧月也是一臉茫然。
吳管家喘了兩口粗氣,立馬回道︰“太子妃,太子問您要不要去見一下南宮家之人,今日南宮太僕攜家眷拜訪。南宮大小姐和二小姐都來了。”
林依舒了口氣,不自覺地擼了擼胸口,幸好不是宮中的傳喚。
吳管家一頭霧水,自己的傳話嚇到太子妃了?
林依又揚起嘴角,水寒也回來啦。
“好,知道了!我梳妝一下,等會就去。”
“是,老奴這就給太子回個話。”
林依趕忙沖回臥房。
碧月和冷芳都沒回過神,就見她連跑帶走的跑了。
“太子妃,您有身孕,不能跑這麼快!”
“知道啦——”
兩人對視一眼,每次太子妃都回答“知道了”,但從沒見她真的“知道”。
冷芳繞過長廊,蜻蜓點水掠過池面,嗖地攔在林依面前。
“太子妃,您慢慢走。”
“嘿嘿嘿…”
林依嘆了口氣,直接挽住冷芳的手臂。
“芳芳乖,芳芳不要生氣,我跟著你走啦。”
“……”
對于林依呼喊的昵稱,冷芳已經掌握了規律。
撒嬌時,叫自己芳芳,叫碧姐姐月月,緊張時就喜歡直呼大名。
冷芳輕輕一笑,半個身子攔在林依身前,逼她放慢速度。
來到臥房,林依又趕忙喊彩雲和鈴蘭給自己梳個漂亮的發髻。
不過就當彩雲拿起一支瓖滿瑪瑙的金釵時,林依趕忙制止。
“彩雲,今日的頭飾就用玉器或者沒有金絲瓖嵌的瑪瑙吧。”
她知道南宮璃對金屬過敏,所以不想戴金制發飾。
無奈之下,彩雲挑了一支玉簪,插入林依點發髻後,還是覺得太過寡淡。
“太子妃,今日的發髻,還是那支步搖相配。”
林依看了一眼彩雲手指的步搖,晶瑩輝耀,嵌滿珠玉,可惜下垂的流甦全部由金絲編制。
很美,但為了南宮璃,只能舍棄。
“彩雲,我相信你的那雙巧手肯定可以梳一個最配這支玉簪的發髻。看好你哦!”
彩雲微微一愣,素來對發髻不太講究的太子妃,似乎今日就想戴那支玉簪。
不過被林依這麼一夸,彩雲抿了抿唇,立馬重新給她編了個發髻。
依靠在門欄邊的冷芳,不由轉頭看了林依一眼。
太子妃有些奇怪。
不過顯然碧月也察覺到一絲怪異。
待林依打扮好後,碧月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太子妃,今日為何執著于這只玉簪呢?”
林依微微一笑,湊到她倆跟前,小聲說道︰“南宮璃遇到金屬的東西容易皮膚瘙癢,我們要對她體貼一點啦。”
碧月沉思片刻,又接著問道︰“莫非之前的那個什麼測試,能得知南宮二小姐的病因?”
“噓——”
林依拉了拉她們的衣袖。
“我覺得南宮璃很在意這件事,你們先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碧月和冷芳點了點頭,那位南宮二小姐,總是一副怕給人添麻煩的樣子。
但是這位小姐倒不是壞人。
碧月又問道︰“太子妃,南宮二小姐的病,可以治好嗎?”
林依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是病,不過就是一種特性。”
“特性?”
碧月和冷芳異口同聲,她們無法理解人還有特性之說。
林依不停地轉動著眼珠,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表述。
“這個呢,就好比碧月喜歡吃兔肉,冷芳喜歡鹵豬尾巴一樣。南宮璃戴不了金飾,雖然她是被動而已。”
比喻十分牽強,但兩人竟然理解了。
反正就是沒有緣由的喜歡和厭惡。
碧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正好就是一年前,玄風帶著一盤小炒兔肉向自己表白。
她又看了林依一眼,真的很慶幸她回來了!
冷芳罕見的小臉一紅,一般女子都不喜歡吃尾巴,不過她就是喜歡吃,而且一定是鹵制的!
但她實在不明白太子妃如何得知。
憋了半天,冷芳也忍不住問道︰“太子妃,您如何得知我、喜歡鹵豬尾巴?”
林依撓了撓頭,把彩雲梳得服服帖帖的發髻摳出一個小包。
“在冷斌房里看到的。那日我看到你們正好吃鹵肉,你面前的鹵豬尾巴,全部被你啃完了,那個骨頭還啃得特別好看。”
想起那些尾骨,林依由衷敬佩,怕是讓豬尾巴自然腐爛都無法那般完美的露出骨節。
冷芳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確很喜歡吃鹵肉,特別是鹵豬尾巴,軟糯韌彈,完全停不下口。
太子妃的觀察力真不是蓋的!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大廳。
今日的南宮箐和南宮璃一襲盛裝。
碧月和冷芳眼中滿是驚訝。
原來南宮箐稍作打扮,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
一直都被她高挑的身材和粗曠的行為誤導,荔枝紋紫色上裳,配上一件漸變色秋波色襦裙,說不出的靈動活潑。
而那位有些樸素的南宮璃,打扮也比往常華麗,白皙的小臉抹了一絲胭脂,宛如下凡的仙女,美得如詩如畫。
林依一臉歡樂,沒有絲毫驚訝。
她知道南宮箐和南宮璃都是美人胚子,即使不打扮也是妥妥的大美人。
不過目光掃過南宮蓉和南宮靖涵,林依還是有些尷尬。
這位小姐會認出自己嗎?
見到林依到來,南宮箐和南宮璃趕忙起身行了一禮。
“見過太子妃。”
林依福了福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一旁的南宮蓉和南宮靖涵對視一眼,果然她們倆最討厭,就知道阿諛奉承。
兩人也立馬起身行了一禮。
“南宮靖涵見過太子妃。”
“南宮蓉見過太子妃。”
林依也還了一禮。
南宮蓉察覺到林依略有尷尬的神情,心下有些奇怪,仔細一看,覺得此人似乎哪里見過。
突然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人。
雷公子?
可是這位傳言中的太子妃姓伊名木,應該和那位公子非親非故。
秦水寒抿了口茶,瞥了一眼南宮飛。
“依依,過來。”
林依傻愣愣地走到秦水寒身邊,還有一個老者沒打過招呼,不用行禮了?
秦水寒對她微微一笑,特地起身扶著林依坐在身旁的太師椅上,又冷冷掃了南宮飛一眼。
“南宮太僕,孤再正式介紹一遍。這位是孤未來的太子妃。”
他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不滿,顯然是因為南宮飛未曾行禮。
南宮飛置若罔聞,只是淡然地掃視林依,依舊不肯對她行禮。
不過話已至此,明眼人都知道秦水寒的意思。
南宮箐知道爹爹的老毛病又犯了,立馬打起圓場。
“父親大人,太子妃醫術高明,是璃的恩人,您何必拘泥小節。”
南宮飛放下茶杯,嚴肅地訓斥道︰“箐,休得胡謅。冊立太子妃豈非兒戲,關乎大秦之根基,太子妃代表的可是未來的一國之母。”
氣氛愈加緊張。
明著是父親教訓女兒,暗著是指責秦水寒不成體統。
林依眼珠直轉,這位大伯好麻煩!
她趕緊伸手,握住秦水寒按捺在茶杯上的手,露出一個傻里傻氣的微笑。
畢竟對方是南宮姐妹的老父親,沒必要和他頂真。
秦水寒回捏住林依的手,但不打算就此罷休,自己給他面子會見了那兩位剛入宗室的子嗣,這會竟敢和自己擺譜。
他冷冷道︰“南宮太僕,迂腐不等于愚忠。”
此話一出,南宮飛的幾位兒女也變得十分拘束。
玄風和碧月對視了一眼。
主子生氣了!
林依又撓了撓頭,她不在乎南宮靖涵和南宮飛,但還是蠻喜歡南宮箐和南宮璃。
南宮靖涵眼珠子直轉,心中也抱怨父親這個老古董。
他立馬諂笑道︰“父親大人,孩兒今日前來拜見太子殿下,不曾想還能有幸見到未來太子妃,真是榮幸之至。”
秦水寒掃了他一眼,進門時就太子殿下長,太子殿下短,雖然南宮箐和璃的口碑不錯,這兩位的口碑卻不好。
他想起昨日的飛鴿傳書,所幸自己還是下令打探一番,果然龍生九子各不相同。
秦水寒拉著林依的手,不知不覺用了幾分力道。
林依一時愣神。
手,是抽走還是不抽走?
水寒是把自己的手當成握力器了?
秦水寒的目光沉涼,他想起了方 晴,這位南宮蓉和她一樣,乍看之下均是人畜無害,但她的肢體語言已經暴露了她的心思。
有意無意閃動著大眼楮,夾著喉嚨喊自己太子哥哥,方才的自我介紹,不過比南宮璃小一歲罷了,卻如同痴呆一般。
這是把誰當猴耍?
不過秦水寒也看出南宮蓉和南宮箐姐妹並不親,但她看依依的眼神值得玩味。
秦水寒的腦海中猛地閃過楚心懿的身影,又下意識地盯著南宮蓉,抓著林依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
林依想死的心都有了,握力超過一百了!
“唔……”
秦水寒猛地一驚,看到林依委屈地盯著自己,才意識到用了多大的力氣。
“依依!”
他側過身子,兩只手抓起林依的小手。
紅了!
“依依,我——”
林依咬了咬嘴唇,又嘿嘿一笑。
“水寒,沒事沒事。”
說完林依又小聲補充一句。
“真的啦。”
秦水寒舒了口氣,又恢復了冰山神情。
顯然南宮蓉也被他剛才的眼神嚇到。
為何如此凶狠?
雖然有心攀高枝,但並非太子不嫁!
南宮蓉心有不甘,從未見過對自己厭惡的男子。
她又彎起眼角,夾著嗓子喊道︰“太子哥哥?”
秦水寒吸了口氣,那個該死的楚心懿也喜歡叫自己哥哥。
果然令人作嘔。
“令兄在旁邊,孤不是你哥哥。”
南宮蓉一臉懵圈,確定今日是見鬼了。
林依也被秦水寒的態度震到,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干嘛和她過不去。
南宮箐和南宮璃端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但心中多少有些高興,因為太子對她們的態度顯然不同。
看來這位太子是明眼之人,分得清善惡美丑。
不過在心眼方面,顯然南宮飛對自己的兒女並不了解。
他微微嘆了口氣,不就是沒有給那位來路不明的女子行禮而已,有必要遷怒自己的女兒嗎?
南宮飛也感到心中不悅,起身行了一個官禮,鄭聲道︰“太子殿下,今日微臣打擾多時,先告退了。”
秦水寒對玄風使了個眼神。
“送客。”
南宮蓉又掃了林依一眼,突然意識到她身後的婢女也有些眼熟。
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但不容她多想,南宮靖涵推了她一把。
如今他是嫡長子,妹妹的身份也今非昔比,沒必要走在最後。
南宮璃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了他倆,自己本來就是個無用之人,但姐姐還是父親的左臂右膀,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