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林依也不敢去工具房,只能待在府里看書整理藥材,不時確定呂驥的情況。
不過府上的另外一位病人,恢復狀況快得出乎她的意料。
冷斌的康復訓練十分順利,他已經能借助雙杠走上好幾個來回,冷芳都笑得合不攏嘴。
看來用不了三個月,再訓練一陣就可以慢慢地走幾步。
這日,柏妤瓊來到府上,鐘武依舊把她帶至前廳。
“管家,寒王妃今日可在客院行醫?”
鐘武搖頭道︰“回小姐,這會王妃在寢院。”
柏妤瓊有些遺憾,昨日看到那位叫冷斌的小郎君做康復訓練,今日還想看看效果呢。
腳筋斷裂,真能再站起來?
“這位管家,那怎麼不帶我去寒王妃的寢院呢?”
鐘武面露難色,之前那位什麼楚郡主擅闖景涵閣,王爺可是拿家法伺候了。
“回小姐,沒有王爺的命令,我們自是不可讓您進去。”
柏妤瓊微微一愣,十一的公主殿,自己都能隨意進出,怎麼寒王府的王妃寢院還不能進呢。
此時碧月走了過來,吩咐了鐘武幾句,便立馬對柏妤瓊點頭示意。
“柏小姐,請跟奴婢來。”
柏妤瓊立馬斂神,跟上碧月的腳步。
看著碧月輕盈穩重的步伐,柏妤瓊不由一驚,這位婢女和那位叫冷芳的婢女一樣,絕對身懷武藝。
她十分迷惑,自己身邊的丫鬟可不會一點武功,寒王妃的丫鬟都與眾不同。
不過她自詡武功不俗,當然也不需要別人保護。
來到景涵閣。
包青雲和霍月守護在門口,看到柏妤瓊行了一禮。
“見過柏府小姐。”
柏妤瓊又是一愣,門口也有守衛!
而且這兩人但感覺,似乎來自羽麟衛。
她的費解抵達極限,臉上的表情實在比大便不利還憋屈。
碧月瞥了柏妤瓊一眼,這是主子親口允許可以進入景涵閣的小姐,不過看起來的確率真可愛。
在柏妤瓊眼中,雖說寒王府富貴氣派,但景涵閣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富麗堂皇,倒是一副江南林苑的清秀之感。
只是走過池邊,看到池中的千層石,她心下一驚,這可真是稀世珍寶啊!
而路過涼亭,乍看十分普通,細看又讓她驚嘆不已,竟然所有的木材都是沉香。
果然是寒王府,豪氣!
林依從實驗屋走了出來,看到柏妤瓊東張西望的神情,不由一笑。
“柏小姐,你是在尋寶嗎?”
柏妤瓊尷尬地搖了搖腦袋,立馬否定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寒王妃的院子很特別,和其他人的院子不太一樣。”
一听這話,林依來了興趣,除了以前住過的林府和沈詩樺的院子,她還真不知道其他人的院子是什麼樣子。
“你到是說說哪里不同了?”
柏妤瓊想了想,老實地說道︰“乍眼看有些普通,仔細看又都不普通,不過寒王妃的院子似乎少了一些女子宅院的感覺。”
林依哈哈大笑了起來,她不懂這些,不過水寒的確問過要不要再建造個長廊,種一些紫藤花什麼的。
她不想這麼麻煩,就點名要加兩棵柿子樹,這樣深秋不僅可以賞桂還可以吃柿子。
“柏小姐,你可知那是什麼樹?”
林依指了指院子里裹著稻草的大樹。
柏妤瓊搖了搖頭,從一進院子起就十分好奇那是什麼樹木,為何還要用稻草包裹住。
“今年秋天你來玩就知道了。”
林依得意一笑,帶著柏妤瓊往自己的臥房走去,準備重新梳理一下頭發。
進屋一看,柏妤瓊又是目瞪口呆。
一般貴族女子的琴棋書畫,林依這里只佔了一個“書”字,整個房間里沒有什麼女性的氣息,一切都十分簡樸。
難道是為了迎合寒王?
可是寒王的琴藝是公認的首屈一指,這間屋子里也沒有琴啊!
不過內廳的那張床塌倒是大而華麗。
柏妤瓊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干巴巴地看著房里的一切,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寒王妃,您的屋子…也十分特別…”
林依把頭發垂落在肩,碧月走到她身後隨手幫她幫了個發髻,插上一支步搖簡潔明麗。
“柏小姐,我屋子里可是少了什麼?”
林依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有些好奇。
“沒有沒有。只是…寒王琴藝高超,您怎麼不放一張琴呢?”
林依看了看眼前的書,這原本是吃飯的桌子,但自己喜歡邊吃飯邊看書,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書桌不像書桌,飯桌不像飯桌了。
再放個琴,可就沒地方吃飯了。
而旁邊的案桌是水寒不久之前搬來的,那家伙也喜歡在自己的屋子里辦公。
她掃了一眼四周,難道在牆邊再放一個矮桌用來擱置琴?
可是自己不會彈,總不能讓水寒彈給自己听吧。
林依自嘲地搖了搖頭,還是算了。
“我不會彈琴,也不能總讓水寒彈給我听吧。”
寒王彈給她听?
這話沒有說反?
柏妤瓊忍不住眨了眨眼,林依的話完全顛覆了她的三觀,雖然猜到她不會彈琴,但沒想到是寒王彈給她听。
她又尷尬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
“寒王妃,妤瓊女工尚可,昨日給您繡了個香囊,請笑納。”
林依取過她手中的香囊,放在手心看了又看。
外觀精美華麗,觸感光滑細膩,散發著淡淡的玉蘭花香。
“好精致!柏小姐的女工絕對不是尚可,是杠杠的厲害!”
“杠杠的——厲害?”
雖然知道林依是贊揚自己,但柏妤瓊真沒听過這般形容。
林依彎起嘴角道︰“就是柏小姐的女工天下無人能敵啦。”
柏妤瓊趕忙擺手。
“不不,王妃謬贊,璃姐姐可比我厲害多了,不僅香囊好看,書簽也很精致呢。可惜我不喜讀書,璃姐姐沒送過我書簽。”
林依輕笑一聲,這位小姐性情爽朗,嘰嘰喳喳的樣子不僅像自己的閨蜜,也有些像翠竹。
到了晚上,秦水寒瞟到斷耳琉璃兔上的香囊。
“這是?”
林依轉頭看向秦水寒手指的方向。
“那是柏小姐繡的,大家小姐就是厲害,繡得好美啊。”
秦水寒輕笑一聲,名門貴女當然要學這些東西,他收到過無數香囊和帕子,只是在一次當著本人之面直接投入湖中之後,便再也無人相送。
“是不錯。”
林依挽上他的脖頸,撒嬌道︰“水寒,你收到過女子送的香囊嗎?听柏小姐說,此物女子送男子是心悅的意思呢。”
“不曾收到。”
林依松了松手,絕對不合邏輯。
“你肯定騙人。”
秦水寒轉身抱住她。
“依依,你可看到我身上或府上有香囊?”
“……”
“那你如何說我騙人?”
“……”
林依尬笑兩聲,一時語噎。
“依依冤枉為夫,可要如何補償?”
“我……”
沒待林依反應過來,就被秦水寒抱到了床榻。
簡直就是一個香囊引發的冤案。
林依躺在秦水寒懷里,累得眼皮都不想動。
“依依,為夫過分了。”
秦水寒親吻她的額頭,以示抱歉。
林依嘆氣道︰“你這是餓虎撲羊,但也得把羊養肥了再吃呀。”
秦水寒嗤笑一聲,樂道︰“好好,明日把你喂飽,晚上再回來吃。”
“你——我不理你了。”
秦水寒摩挲她的臉頰,輕笑道︰“依依,明日你睡到自然醒。午後南宮小姐會來府上。”
林依動了動眼皮。
“水寒,你這是想幫我擴大社交圈?”
秦水寒捏了捏她的鼻子。
“給你打造馬車,你有何需求盡管向她提。”
林依恍然大悟,就是那位給府上做馬車的女子。
第二日,彩雲領著兩位女子走了進來。
“南宮箐拜見寒王妃。”
“南宮璃拜見寒王妃。”
林依微微一愣,原來這兩人是南宮姐妹。
她在東陵使者的接風宴上見過南宮璃演奏,今日倒是第一次見到姐姐。
南宮箐的個子很高,高到容易忽視她的長相。
林依微微仰頭,目測她一米七五,五官十分清秀,和妹妹一樣,如同玉琢一般。
南宮箐也默默地打量林依,明眸皓齒,美艷但不妖嬈,似乎沒有化妝,頭發上就插了一支簡潔的玉簪。
“寒王妃,箐奉寒王之命,給您制作馬車。不知王妃喜歡何種顏色和花紋,還有需要什麼特殊定制?”
林依眨了眨眼,趕緊請她們進屋。
“彩雲,去上些茶點。”
姐妹倆跟著林依來到臥房的外廳。
掃了一眼四周,和她們的想象大為不同。
南宮箐微微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這位王妃的品味十分簡潔,看起來實用為主,屋內的裝飾物更是十分隨意,不過嵌有螺鈿的書架是她見過最美的架子。
見她目不轉楮地盯著書架,林依好奇地問道︰“這架子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南宮箐輕笑一聲。
“回王妃,此木乃是金絲楠木,經久耐用,是十分好的木材,右邊的暗格涂滿五彩金妝,做工十分精致。”
林依張大了嘴巴,瞪大眼楮看向書架。
她長長嗯了一聲,起身走了過去。
這架子右邊比左邊厚,可是摸來摸去也沒摸出個什麼機關。
真的有暗格?
林依癟了癟嘴,回頭看向南宮箐。
“南宮大小姐,呵呵呵…我不知道哪里有機關…”
門口的碧月和冷芳往屋內看了一眼,又是那個傻傻蠢萌的樣子。
冷芳目不轉楮地盯著書架,猶豫片刻走了進去。
碧月微微一愣,也跟著走了進去。
兩人默契地站在林依身前。
南宮箐心領神會,但還是訝異于林依的不知情。
“王妃,這個機關多半是暗格,應該不會射出武器之類的東西。”
南宮箐慢慢地摸了摸書架。
林依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都是褶子,還有許多老繭。
嚓——
右邊的書架噌地彈出許多小盒子。
林依立馬跑了過去,沒想到密密麻麻這麼多暗格。
“南宮大小姐,你太厲害了!”
南宮箐輕笑一聲,這位王妃的所有心思都用語言表達了出來。
林依又驚嘆一聲,直接招呼在場之人來欣賞這些巧奪天工的暗格。
碧月和冷芳相視一笑,便又退到門口。
林依嘖嘖嘴,她不懂木材,特別是這顏色,在她眼中十分土氣,不過摸著手感很好。
沒想到還有如此玄機。
南宮璃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書架,又打量了一眼整個外廳。
她的視線立馬落在了林依的案桌上。
許多醫書,還有一些雜談,種類包羅萬象,但桌上的琉璃兔子竟然少了一只耳朵,好可惜。
“南宮大小姐,這個怎麼關上呢?”
“王妃,你按一下這個地方,就是這朵青蓮紫色的四簇雲紋的中間。開和關都是此處。”
林依用力一點,果然嗖地一下暗格又穩當地回攏。
不怪自己沒發現,原來每個花紋都完美的遮掩了暗格。
好神奇。
林依雀躍不已,又招呼她們坐到案桌前,給她倆倒了杯茶。
“來嘗嘗這個蜜姜豉和綠豆糕。”
說完她直接用手抓了一塊,放入口中之時直接添了添手指,並沒有用一旁的小木簽。
南宮箐沒有表現出一絲訝異,也用手抓起一塊蜜姜豉放入口中,不過手指有些粘乎。
猶豫片刻,她還是從懷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
南宮璃咬了咬唇,還是遵循本心,拿起木簽挑了一塊放入口中。
“二位,怎麼樣,這個蜜姜豉是不是超級好吃?”
對于林依而言,這種點心她在現世並沒有吃過,有形態類似的東西,卻完全沒有這個味道。
她吃得一臉幸福,看得另外兩人有些不解。
不過林依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
南宮箐爽朗笑道︰“的確很好吃,不過對箐而言,有些甜。”
林依又抓了一塊放入口中,彎起嘴角笑道︰“好像大家都嫌甜,下次你們來玩,我讓廚子少放些糖。”
南宮璃抿了口茶,她依然記得林依在宮中怒懟聖上的那一幕,卻沒想到私下里如此隨和。
原本擔心姐姐被欺負,才跟著一起來拜訪,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林依見南宮璃小塊抿著蜜姜豉,以為她不喜歡吃,又把綠豆糕往她面前推了推。
“南宮二小姐,這個蠻清淡的,要不要嘗試一下?”
看著林依明亮的眼眸,南宮璃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林依又笑得一臉燦爛,也許是好色心上頭,兩位宛若天仙的美女坐在自己面前,就是對眼楮最好的保養。
南宮箐清了清嗓子,又問道︰“王妃,馬車一事,可有何要求?”
林依點頭道︰“拿水寒的馬車做例子,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坐凳作成空心的?這樣馬車里面也可以放東西。還有就是靠背那一塊,作成流線型是不是更舒服一些呢?就是貼合人體的脊椎曲線。”
南宮箐皺了皺眉,椅子可以改動,馬車坐凳換成中空還可以減少重量,不過何為脊椎?
“王妃,您說的脊椎是?”
林依微微一愣,脊椎就是脊椎,不過古代怎麼說來著?
她把目光落在一旁的醫書上,要不要翻看一下呢?
南宮璃抿了抿唇,沉思片刻問道︰“王妃,您說得可是——”
她知道那叫龍骨,但怕自己僭越,立馬改口道︰“可是人身後的那根骨頭?”
林依點點頭,突然好奇的問道︰“南宮二小姐,我說的那根骨頭叫做什麼來著?”
南宮璃心中不安,緊張得說不出話。
“王、王妃,璃、璃真的不知道。”
南宮箐趕忙接過話。
“王妃的要求,箐明白!”
雖然她覺得妹妹是過于敏感了些,但王公宗親的心思的確難拆,特別是京城的小姐夫人們。
說著兩人都跪了下來。
林依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跪在地上的南宮璃突然覺得有些暈眩,一口氣上不來,猛烈地咳了起來。
“王妃恕罪,請允許我們先行告辭!”
說完,南宮箐也不顧禮數,抱起南宮璃便沖了出去。
“碧月、冷芳,攔著她們!”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碧月和冷芳一步攔在南宮箐的面前。
“南宮小姐!”
三人一個環視,南宮箐立馬知道不是二人的對手。
此時林依拿著行醫袋追了出來。
“她怎麼了?這個樣子,我必須對她負責,不能讓她出府!”
不等南宮箐回答,林依立馬上前給她把脈。
不過到了室外,南宮璃的咳嗽莫名好了幾分。
林依拉開她的衣領,發覺她的脖頸周圍起了很多紅斑。
“南宮箐,她怎麼了?”
“王妃恕罪,妹妹從小身子孱弱,有時會莫名其妙咳喘,有時直接喘得暈過去。”
林依抽出銀針刺入南宮璃的體內。
“南宮箐,外面冷,把她抱到屋內。”
南宮箐看了妹妹一眼,只好把她抱回林依的臥房。
可是剛進入屋子,南宮璃又咳了起來。
林依眼疾手快地抽出銀針。
“走!你們立馬出去。”
眾人一愣,又要出去?
林依拿上自己的狐裘,披在南宮璃身上,指了指不遠處的石亭。
“去那邊的石亭吧。”
南宮箐一臉疑惑,進進出出,不知道林依是什麼意思,但看到林依將狐裘披在妹妹身上,又覺得心頭一暖。
林依讓丫鬟在石亭起了一個暖爐,她拉開南宮璃的上衣,插入一排銀針。
針針震頻,頗為壯觀。
南宮箐目瞪口呆,原來傳言不假,這位沒過門便被默認為寒王妃的女子醫術精湛。
林依面色嚴肅地注視著南宮璃的脖頸,如果氣道堵塞了,神仙也救不了她。
雖然大概率是對什麼東西過敏,可是剛進屋時,南宮璃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過敏現象,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把手搭在南宮璃的手腕上。
“南宮大小姐,二小姐平時可以吃蜜姜豉嗎?”
林依問得一臉真誠,她想弄明白南宮璃的病情,不想她再遇到這般危險。
南宮箐心下一動,莫名有些震撼。
“多謝王妃關心,叫我箐便是。”
林依看了她一眼,似乎現在的南宮箐才是真正的南宮箐。
“好,箐,你可以和我說說令妹的病情嗎?”
南宮箐點了點頭。
“璃從小就會莫名其妙地咳嗽,特別是在人多的地方,小時候有幾次都到了生死攸關的境地。長大後,稍微好了一些,不過夏日里咳嗽會頻發,大夫一直不知道是何疾患。”
夏日?
林依眯了眯眼,帶一定的季節性。
“每次脖頸這塊都會起紅疹嗎?”
南宮箐心疼地看著妹妹,搖了搖頭。
“有時會,有時不會。不過今日這樣大片紅疹,很多年未見了。”
林依擰緊了眉頭,不知道該如何判斷,怎麼就沒有個血象分析儀呢?
或者搞個過敏試紙也好!
眾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總之沒有人敢打擾她。
過了一會,南宮璃的紅疹變成了一片片的斑駁狀。
林依收了銀針,對南宮箐說道︰“她沒事了,只是剛才耗了元氣,還很虛弱。再過幾日,請二小姐來府上,我想確定她的病因。”
說完林依便讓碧月送客,自己則趕緊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屋內到底有什麼東西引起南宮璃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