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空余帝雀填海意,粗識軒轅奏樂聲。九死北疆吾不恨,鐵骨鋼矛冠平生。
“報,啟稟大將軍,門外有一老者,自稱是大將軍故交,今聞大將軍至此特來相見。”
何榮聞言不禁一愣,他緩緩收回思緒的同時,心中暗道︰自己從未到過北平,又哪里來的什麼故交,到底會是誰呢?
他心中雖然如此想,嘴上卻淡淡回應道︰“嗯,請他進來。”
時間不大,就听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一陣低低的笑聲隨風入耳。
“哈哈哈,何將軍別來無恙,自九江一別,將軍虎威更盛往昔。”
“哎喲!我道是誰?原來是梁先生大駕光臨,小子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眼見何榮雖年少得志卻依然彬彬有禮,梁鴻微笑著點了點頭,正當他準備再寒暄幾句時,何榮已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熱情招呼道︰“多年不見,梁先生風采依然,實在是可喜可賀,快里面請。”
“來人,奉茶,要用最好的茶。”
在何榮的再三堅持下,梁鴻坐在主位,何榮側座相陪,簡單交談幾句後,何榮率先轉入正題道︰“梁先生恢廓大度,博學多才,不知此來有何見教?”
“哈哈哈,將軍說笑了,老夫自任上解職以來,一直無所事事,哪里敢對將軍說教,今日到此,無非就是與將軍敘敘舊,說些閑話而已。”
眼見梁鴻悠閑品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何榮心思一轉,長長的嘆了口氣。
“將軍如此長嘆,莫非是遇到了什麼難心事?”
何榮聞言順水推舟道︰“梁先生慧眼如炬,此番小子被陛下委以重任,率軍北征,可是羌賊精于騎射往來如風,若是正面對敵勝之倒也不難,怕只怕賊人避而不戰,一旦遷延日久,我軍糧道難免不為羌人所覺,到那時大軍深入草原腹地,戰無可戰,退無可退,如之奈何?”
梁鴻聞言笑眯眯的看了看何榮,手捻胡須道︰“將軍若為此事煩憂,老夫這里倒有一劑寬心良方。”
“哦?小子愚魯,懇請先生賜教。”
在何榮欣喜的目光注視下,梁鴻用茶水沾濕手指,然後在桌案上圈圈點點。
“將軍請看,我軍只需在渡河後依梅花形狀沿途修建土堡,每處土堡間隔五里互為依靠,即可駐軍運糧,又可化解敵騎靈活機動的優勢,日後還能以此為依托修城建府長遠打算,將羌人的勢力徹底驅出草原。”
“哈哈哈,好,先生高見,正該如此。先生,小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先生應允。”
不等何榮把話說完,梁鴻無奈的擺了擺手,黯然說道︰“算了,自老夫解職以來,一直縱情山水,雖然無官無職,倒也落得個逍遙自在,更何況老夫曾是周柏豪舊部,始終被有心人猜忌,這次雖然僥幸丟官保命,可是誰又能保證沒有下次,所以還是不要連累將軍的好!”
“哈哈哈,連累?難到以小子的出身還怕先生連累嗎?”
“眼下羌賊為禍,四方不寧,先生若不問世事獨善其身,豈不辜負了好男兒這一腔熱血。”
何榮言畢,猛地抽出腰間寶劍,以劍指天道︰“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眼見何榮獨臂擎劍,豪情萬丈,梁鴻激動得心潮澎湃,他將自己的手輕輕搭在何榮的手背上,月光下兩人的手越握越緊,緊得連三尺青鋒都禁不住發出陣陣虎嘯龍吟。
隔日清晨,鼓聲雷動。肅穆的帥堂上,何榮居中而坐,曹安、梁鴻側座兩旁,以王鵬、常平為首的北平諸將一個個盔明甲亮斗志昂揚,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氣令人膽戰心驚。
三日後,大軍沿蘄河順流而下,在壩上搶灘登陸。
上岸後,何榮擺下牛頭陣,命王鵬、常平各領三千騎兵為牛角在前開路,他自統三萬健卒坐鎮中軍,余者在曹安、梁鴻的指揮下修築土堡,轉運糧草,以防羌騎滋擾。
隨著大軍攻勢迅猛展開,往日寧靜祥和的大草原頃刻間陷入一片血雨腥風。
由于羌人隨著牧群遷徙,居無定所,大小部落間又相隔甚遠,因此大戰初起便吃了大虧,一些零零散散的抵抗根本無法阻止陳軍前進的步伐。
短短二十余日,陳朝大軍深入草原腹地千里,殲敵萬余,俘獲牛羊馬匹不計其數。
聞報陳軍兵鋒強勁,矛頭已直指草原重鎮巴彥托克,獨孤圖爾一面嚴令守將姜北周全力固守,一面令其父姜懷化匯同拓跋圭領兵馳援。
咚咚咚,隨著戰鼓擂動,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上下翻飛的鐵蹄將青青草原踩踏得瑟瑟發抖。
放眼望去,但見荒草盡頭閃現出一隊人馬,抖動的旌旗在蒼穹下獵獵飄揚,冰冷的鎧甲閃爍著刺眼的光澤。
遙望陳軍以不可阻擋之勢洶涌而來,就連一向自詡不凡的姜北周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嘶 兒 兒。”
戰馬嘶鳴過後,王鵬、常平雙雙勒住坐騎,兩人相視一眼,齊齊抬頭望向巍峨的巴彥托克城。
“真沒想到,在這茫茫草原之中竟也有這等宏偉的城池。”
感嘆過後,王鵬扭頭喝道︰“何人敢去城下搦戰?”
話音未落,偏將解寶縱馬擎槍來到王鵬面前。
“末將願往。”
“好,多加小心。”
眾目睽睽之下,解寶抖擻精神,猛催坐騎來到高大的土石城前。
“呔,城上的蠻夷听著,想要活命速速開門投降,若是敢有半點兒遲疑,等大軍殺進城去,定將爾等鼠輩刀刀斬盡,個個誅絕。”
不等解寶把話說完,城上一片箭雨傾瀉而下,解寶見狀連忙舞動鐵槍往後急退。
“呸,偷放暗箭算什麼本事,有種的就下來與爺爺真刀真槍斗上一場。”
“對,有種的就出來,別躲在土坷垃里當縮頭烏龜。”
眼見城上羌軍甘心受辱,對污言穢語的挑釁充耳不聞,常平眼珠一轉,與身邊眾人耳語幾句。
“哈哈哈,依本將軍看,這些雜碎別的本事沒有,倒把獨孤圖爾那個老烏龜的王八功學了個八九不離十,當年獨孤圖爾要不是仗著臉憨皮厚,王八功護體,蒙蔽了太上皇,英宗陛下又豈能養虎為患容他活到今日。”
“對,將軍說得不錯,獨孤圖爾就是個縮頭烏龜,北羌雜碎就是一群龜兒子,哈哈哈。”
听到陳軍將士把自己心中的一代雄主罵得如此不堪,姜北周氣得面色鐵青,一雙鐵手將城牆上的青石抓得吱吱作響。
“將軍,這些南蠻實在欺人太甚,末將請戰,定要讓這些滿嘴噴糞的狂徒剁成肉泥,挫骨揚灰。”
姜北周聞言回頭,只見身後站著一個鐵塔般的壯漢,此人濃須卷發,鐵青色的面皮上一對大環眼,掃帚眉往上飛,獅子鼻向下翻,血盆大口似海碗,四顆獠牙露外邊,正是當年橫行兩羌,徒隸三兄弟的唯一後人,徒隸闕閭。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