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師繼續前行,朦朧潮濕的山間霧氣如毒龍一樣升騰。地上滿是腐敗的爛葉和纏繞的藤蔓,樹上懸掛著大大小小的白色蛛網,有的蛛網上還有一些蚊蟲枯干的肢干碎屑。不時有長腿尖嘴的蚊子嗡嗡盤旋,惹得人心煩意亂。
夏師小心翼翼,前面領路的探路兵更是不時用長樹枝或竹竿挑開擋路的雜草或灌木,每一步都得格外謹慎。即便如此,還有好幾次都有毒蛇沿著探路的樹枝或竹竿纏繞而上,要伸頭來咬探路士兵的手臂,幸虧探路的夏師士兵機警,才未被毒蛇咬中,但即便如此,也令夏師士兵如履薄冰,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行軍半日,夏師才行軍不過二十里,好在只有十幾個士兵蹭破點皮,都是皮外傷,其他倒無大礙。但霧氣繚繞的濕熱山林終究不是這些來自北方的兵士熟悉的戰場,很多士兵懨懨不樂,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修正的時候夏師士兵不是捶腿,就是揉肩,更多人是口渴干嘔,頭暈目眩。
伯益將情況告知大禹,並問道:“攝政君,我們此行還未與荊門的有苗軍隊交鋒,兵眾便已如此,正如‘盲卒騎馬,夜半臨池’,正是行軍用兵之大忌,願攝政君察之!”
大禹也對夏師士兵的反常舉動有所察覺,他隱隱覺察出這林間蒸騰霧氣的凶險。待夏師士兵行到一半山腰的空闊地帶,禹下令讓夏師暫且休整一個時辰。他則和伯益、應龍、漁隱子一起商量這抵御毒瘴之事。
大禹望著林間蒸騰不絕的霧氣,向漁隱子道:“漁隱先生,不知這林間的霧氣與尋常山嵐有何區別?”
方漁隱道:“禹公有所不知,尋常山嵐乃水氣蒸騰,濕為露水,降為清雨,凝為寒霜,人畜草木遇之無害。而此處三苗之林霧乃毒草蚊卵枯敗腐爛而成,騰為瘴氣,濕為毒液,散為煙霧。草木遇之,其葉不舒。人畜遇之,氣血凝滯。重者筋軟骨酸,忽冷忽熱,上吐下瀉,暴斃殞命亦有之。”
伯益嘆道:“沒想到三苗毒瘴如此厲害!怪不得堯舜二帝皆未西征!我們此行兵行險著,實是我伯益之過錯!”
大禹忙擺手道:“伯益首領切勿自責!此乃我夏師之劫難,世上大事,豈能無劫?縱使我軍與三苗復戰丹水雲夢,難道就無困難?”
伯益忙拱手稱是,靜立不言。
大禹轉身朝向方漁隱,道:“敢問漁隱先生,三苗之民平日行走林間,不知以何物抵御瘴氣?”
方漁隱沉思半晌,道:“三苗之人平日常經瘴林,無甚大礙,多是修養幾日便可康復。北地之人,不熟南方之水土,故遇瘴癘,多甚于三苗之人。”
大禹皺眉道:“莫非這毒瘴真的無藥可解?”
正在此時,忽見山林之間一道白影閃過。定楮一眼,原來是一只野兔叼枝綠草竄過。還是一個夏師的士兵身手矯健,一個箭步騰躍,便將野兔攥在手中。
那個士兵正拎著野兔打量,周圍的夏師士兵逐漸圍攏起來,望向那只活潑好動的野兔。
大禹听見動靜,也走了過來。他打量著那只白色野兔,眼見白兔活蹦亂跳,全無遭受瘴氣的虛弱無力之感。然後他的目光鎖在那根青色野草。野草呈三葉掌形,大禹取下野草嘴中的綠草,放在鼻前一嗅,頓時一股濃烈的藥草香味竄進鼻孔,大禹便覺耳聰目明,心神通暢,一掃煩悶焦躁之感。
大禹微微一笑,道:“天佑夏師,我們有救了!眾軍听令,速沿野兔蹤跡尋此藥草!”
夏師士兵聞听此言,知道這藥草可以緩解瘴氣,都是心中歡喜,忙列隊搜尋這種三葉掌形藥草。
不過半晌功夫,夏師士兵已采集上百筐這種三葉掌形藥草。
方漁隱從竹筐里拈出一株藥草放在掌心,然後用鼻子嗅了嗅,又將藥草放在嘴中細細嚼來。忽然,他若有所思,驚聲道:“禹公,此物正是冰台草!冰台草
溫氣血,逐寒濕,除痢疾,祛癰毒,闢五毒,安邪風,正是瘴氣之克星,五毒之對頭!如今我夏師得此寶藥,必將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大禹也是眉頭一舒,拱手道:“借先生吉言!”
方漁隱又道:“此草如用火燃燒,藥煙濃郁,祛瘴避蛇,必將事半功倍!”
大禹道:“如先生言!夏師听令,每人口含藥草一株,燃藥草一束,即刻行軍!”
夏師聲震山林,齊聲喝道:“諾!”
于是,在南方三苗的瘴林山路之間,出現了這樣一幅奇特的畫面。口含藥草的夏師士兵燃著冒著白煙的冰台草前行,蜿蜒曲折的山路飄著裊裊白煙,散發著濃烈的藥香味。
瘴氣似乎被這藥香漸漸驅散,一路上的毒蛇蜈蚣也紛紛避匿。大禹、伯益、方漁隱見狀都是面露喜色,想不到這小小的藥草竟然有除瘴驅毒的奇效。有了冰台草的幫助,夏師兵行神速,不消兩日,便已來到荊門。
有苗氏得知大禹率領夏師已渡過瘴林,來到荊門,心中焦躁不安,忙召集三苗其他部落首領商議。
有苗氏坐在上位,道:“如今姒禹領兵,已至我荊門地界,不知各位首領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