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杵在暴雨中，沒有人說話。
還有多少希望，大家心知肚明，可都不願說出口。
“我們……”後面的一個年輕人看著喘息的�u飛，想說點什麼，最後卻停住了口。
�u飛緩緩轉頭看著他，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眼神里的不善也漏了出來。
小年輕被他嚇得後退了一步，一旁的老人嘆了口氣，抬手攔了攔︰“這位公子先別急，大家找了這麼久，已經淋了幾個時辰的暴雨，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眼見著天要黑了，再這樣下去真的不是個辦法……”
“你也知道天要黑了？”�u飛顯然沒什麼耐性了，語氣不大好听︰“還要再拖下去？萬一他就在附近呢？萬一我們再多找找就找到了呢？”
�u飛看著狼狽的眾人，他知道大家很累，很冷，他又何嘗不是。身上的傷口細細密密的折磨人，手臂和背後的疼痛也無時無刻不讓他顫抖。
但是……
他看著大家，幾乎紅了眼眶︰“如果我們現在放棄，那就真的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眾人看著他都不做聲，有實在撐不住的，累的嘆口氣蹲了下來。
抱孩子的婦人跟在不遠處，躲在樹下用衣服給孩子遮著雨，仰頭看了看天，隨即低頭將臉埋在臂彎孩兒的懷里。
她大概是想起了那個幫她救孩子的年輕人。
老人家也看著大家，搖頭嘆氣道︰“�u公子，我知道你的心情，但大家都走不動了。
況且……
況且，現在暴雨還在繼續，這里，這里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崩塌。
我們盤桓在泥流邊緣，一個閃失，很可能再次卷入泥流。
到時候，我們這些人，就都完了——”
�u飛看著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身後的他們，身上的血漸漸的冷了下來，他臉上漏出了絕望的神情，不可思議的搖頭看著他們道︰“真不值得……”
他忽然暴怒，指著他們吼道︰“怕死！你們都怕死！
誰不怕？老子他媽的也怕！
�u恆他怕不怕？
他他娘的也得怕，可他還是選擇帶上你們！”
�u飛紅著眼楮朝他們掂著手掌激動道︰“山西整整一片，全都塌了！泥流淹沒沖走了整片的山林！
十七人！十七人！你們都活下來了！”
�u飛看著他們，喊的頸面通紅，點著他們道︰“沒有他，你們現在都是這泥下的冤魂！”
“�u飛！”湛�u溟見他越說越過激，伸手去拉他，卻被他猛地甩開。
�u飛指著他們吼道︰“你們一個個遇到困難就賴著不撒手，湛�u氏不欠你們的，他對得起你們所有人！
爬不出來的他拉你們，跑不動的他又拉又拽。”
�u飛又指著面前的老頭，抖著聲音道︰“你別忘了，誰背著你把你從鬼門關里拉出來的！”
老頭被他噎的無話可說，氣憤已轉而成了無措和落寞，尷尬的瞪著眼楮也變成了無奈的低下了頭。
�u飛喘著氣看著默不作聲的眾人，似是發泄了心頭的所有不平，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很難找到�u恆。但靠這些老弱病殘，也沒有指望。
他絕望的出了口氣，大手一揮道︰“滾吧，都滾吧……”
望著這些無奈的人，他只點著頭念道︰“望諸位午夜夢回，仍問心無愧。”
轉身接著一瘸一拐的向山腰找去，喊聲像暴雨中遙遠的鐘聲，撞于山河，回蕩大地。
湛�u溟看著一瘸一拐的�u飛，又看著眼前這些狼狽的人，目光中滿是悲愴。
�u飛傷的不輕，事實上，他應該勸�u飛帶這些人往山頂湛�u氏的營地去避難，自己去尋找�u恆。
但看著�u飛的背影，最後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他讓隊伍里會辨方向的帶路，告訴眾人往東側山頂趕，到了山頂很快便能看見湛�u氏的營地。
眾人見狀只能識趣的轉身離開。
由于�u飛有傷在身，湛�u溟讓�u飛沿著泥流邊緣找，告誡他小心二次崩塌，自己跳上泥流中僅存不多的樹梢向泥流深處尋去。
如果�u恆順泥流被沖下山，以�u恆的身手，或許能在中途抓住些什麼並自保。
如果他幸運，並未遭受重創傷及要害，那麼他們還是有希望的。
湛�u溟閃進泥流區深處找，越往里面，泥流中還能立得住的樹越少，有些不穩的幾乎腳剛踏上便撐不住栽倒在泥流中。
厚厚的泥流裹著山石樹木，還有仍在掙扎或一動不動的山間走獸，山鹿、野豬、青羊。
湛�u溟看著這慘烈的情形，心下已然開始發晾。
他喊著�u恆，希望能在這些掙扎的身影中找到�u恆。
然而除了暴雨和雷鳴什麼回聲也沒有。
正找著，湛�u溟忽然看見流動的泥水中出現了大片的紅色。
是血！
雖然說大面的泥流會導致山林中大批的走獸遇難，但大多數的動物都是因泥水淹沒窒息而亡，不會有這樣大量流血的現象。
那血跡順著泥水向山下淌，染紅了一路的山路。
湛�u溟預感不妙，立刻向流血的源頭一路追查。
不過看這流血量，湛�u溟斷定，這流血的定然是個龐然大物。若是別的什麼，血早就流干了。
追了一會，已經靠近了泥流區域的正中央，很快，湛�u溟便在暴雨和雷鳴中听到了其他的聲音。
待雷聲靜落，一聲嘶鳴從雨聲中傳了出來。
湛�u溟朝聲音的方向閃過去，落在梢頭的那一刻，只見一只碩大的巨蟒盤在奔流的泥流中！
能有多大，這東西昂起頭，會讓人想起一個動物，蛟龍！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蟒蛇，恐怕已經有了靈性。
這蛇的叫聲非常尖利，猶如嬰兒聲嘶力竭的啼哭，又像是崩潰的婦人驚聲尖叫，震的人頭痛欲裂。
只見這東西一頭扎進泥水中，橫沖直撞似是在攻擊什麼。
湛�u溟順著看過去，竟然看見了從泥水中竄出的�u恆。
�u恆正在與這龐然大物在泥中廝打！
而隨著這巨蟒的移動，湛�u溟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巨蟒，這東西體型修長，和蟒蛇類似。
但細看之下，這東西竟然長著四爪！看起來就像真的蛟龍。
但那碩大的蛇頭上並沒有龍角，一張長滿烏青色鱗片的大臉上竟然長著一雙酷似人眼的雙目。
雙目上方眉骨凸顯，看起來就像個沒鼻子的人臉。
金色的眼球中一條黑色的瞳仁細長，發著寒光。
一張巨口，張開漏出兩顆尖長的獠牙，長長的舌頭分著岔。
整體來看，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爬起來左右晃動，昂起首來鱗爪舞動，如蛇如龍。
這東西受傷不輕，脊背和腹部皆有細長的傷口，撕裂堅亮的黑鱗，皮肉外翻，鮮血直流。
湛�u溟見狀未多想，劍陣一揮，直接擋了過去。
听見湛�u溟的劍聲，小太子愣了半刻，隨即被大蛇一尾掃中了肩頭摔進了涌動的泥漿中。
好在此時巨蟒已被湛�u溟牽制，沒能繼續攻擊。
小太子從泥水中翻身躍起跳上了樹干。
湛�u溟轉頭掃了一眼小太子，見這家伙泥血糊了滿身，眉眼都快看不出來了，忙問︰“可有受傷？”
小太子並未答話，盯著被劍陣牽制的巨蟒道︰“是化蛇。”
“古經所載，能招水患的蓬萊惡獸！”
小太子點了點頭。
湛�u溟一皺眉︰“六界割裂時逃過來的？”
“恐怕是。”小太子看了看遠處漫至山腰的洪水接著道︰“水位猛漲，將他從原來的藏身之處放了出來。”
“看來，兩百年前的水災也是它所致。”湛�u溟說著，看了看小太子叮囑道︰“你先在此修整，切勿靠近。”
接著他便飛身朝化蛇而去。
看著湛�u溟，此時久屹眼前的身影和記憶中的湛暝似是重疊在了一起。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