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宮中。
一臉虛弱的楊玉兒看著床邊襁褓中的孩子,臉上一直都洋溢著笑容。
“娘娘所生的是陛下的長子,陛下定是非常高興的,就是不知,陛下現在是否睡了,會不會來看看您,跟皇子。”身旁的小宮女輕聲說道。
楊玉兒听完之後,臉上的笑容少了一些︰“以後你們出去,不要亂說,不要說陛下長子,陛下看重之類的話。宮里面閑言閑語多,傳到了其他人的耳中,終究是不好的。”
“娘娘,可,可這是實話啊,娘娘您是不是有些太謹慎了,陛下也是長子,也不是嫡出啊。”
“放肆……”听到這句話後,楊玉兒聲音猛地大了一起。
兩個小宮女趕忙跪下身去。
楊玉兒是宮女出身,十二歲的時候,因父親犯了罪,被安排到了宮中。
她雖然懷上了孩子,封為安嬪,又由太皇太後親自將她安排到了安息宮中居住。
她對待身邊的宮女,並沒有任何架子,這也導致她身邊的兩名宮女說起話來,不知輕重。
楊玉兒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名宮女,接著說道︰“以後你們要是再敢說這種話,絕不輕饒。”
“是,娘娘。”
”起來吧……“
”謝娘娘。”兩名宮女站起身後,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在楊玉兒的心中,自己是侍寢宮女出身,跟那些正兒八經選秀進來的秀女是不一樣的,雖說母憑子貴,可這種貴重在楊玉兒看來,卻是顯得微不足道,她不能忘本,沒有任何根基的她在這皇宮之中,一旦忘本,驕縱起來,只怕性命都保不住,甚至會引起別人對她兒子的注意。
正在說話間,剛剛去乾清宮的小太監跑了回來。
“娘娘,奴婢回來了。”
“可曾見到陛下。”楊玉兒輕聲說道。
“見到陛下了,也告訴陛下了,陛下說過兩日再來看您,今日……”小太監說到這里,聲音低了起來。
“今日怎麼了?”
“娘娘,太皇太後殯天了…………”小太監低聲說道。
听完這句話後,楊玉兒重重的嘆了口氣,而睡在旁邊的孩子也哭了起來…………
太皇太後殯天,皇帝陛下的注意力肯定不會放在孩子身上,不僅如此,皇太後也無暇顧及,皇帝的第一個兒子出世,不能大肆宣揚,甚至淪為透明……
朱祁鎮被兩名熱情的太監送回宮舍後,發了一通脾氣。
本來自己以為朱見深是受到了朝中奸臣的挑撥,才對自己這麼無情,可今日見到了他,原來不是那麼回事。
這根本就不是受到了挑撥。
這完全就是他主使的。
老父親漂浮在外那麼多年,見到面後,不說先給自己磕幾個頭,反而對其視而不見,擺起了那皇帝的臭架子。
怎麼,皇帝了不起啊。
誰沒有當過皇帝啊。
朕當皇帝的時候,你來不知道在哪里呢。
唉…………
逆子…………
真是大逆子……
鴉尚有反哺之義,羊都知跪乳之恩,何況人乎,知恩必報真君子,忘恩負義是小人。
怪不得身邊的那叫張保的老太監一臉奸相。
真的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不孝皇帝身邊盡狗腿。
想想當年自己面前的王振,那叫一個氣宇軒昂,那還是皇帝身邊忠臣之典範。
看來大明朝真的是在走下坡路。
朱祁鎮想完這些,又想到了母親。
他心中難受,但也有一些難受,沒想到母親臨死之前,竟還在告訴自己不要再瞎胡鬧了。
什麼叫瞎胡鬧。
老子教訓兒子,不是瞎胡鬧,是人間正道。
想的久了,朱祁鎮也感覺到有些勞累。
當下便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臥床而睡。
“唉,這好好的皇宮怎麼變成這樣了。”
“唉,朕的好兒子怎麼變成這樣了。”
還沒有睡著的朱祁鎮听到了房間外傳來了一些響動,當下立即坐起身來,他心中有些害怕,這逆子,這逆子不會想弒父吧。
若他真的要弒父,這自己可是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啊。
他調整呼吸,從床上下來,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趕忙回到了椅子上,正襟危坐,一臉淡然。
當他完成這些後,房門被打開了。
隨著房門的打開,他看到了那個面容跟自己很是相像的少年郎。
此時大明朝的皇帝朱見深。
朱見深獨自一人進入房中,門前的兩名太監在朱見深進入之後,又立即關上了房門。
看到房門被重新關住,朱祁鎮心里面暗暗松了一口氣,他自己進來,就證明不是來弒父的,是來拜見的。
就這樣……
朱見深看著朱祁鎮。
朱祁鎮看著朱見深。
頓了許久之後,朱見深才朝前走了兩步。
“見過父皇,多年未見,父皇可好……”朱見深恭恭敬敬的說道。
語氣雖是恭敬,可朱見深既沒有像朱祁鎮所想的一樣,先給自己磕幾個,也沒有躬身行禮,而是就這樣直挺挺的站著,語氣中雖然有著恭敬的意思,可在朱祁鎮看來,這家伙卻是在居高臨下的對自己說話。
“見到你父親,連禮儀都忘了嗎?”朱祁鎮冷哼一聲說道。
“父皇雖然年少犯錯,險些顛覆祖宗社稷,但你終歸是父,朕也終歸是子,父皇也不必站起身迎接大明的皇帝…………”
“你,朕的意思,是讓你給朕行禮,而不是讓朕站起來迎接你。”
“父皇倒真的是敢想啊。”朱見深說著,便徑直朝著朱祁鎮走來。
“你,你要什麼,我是你……”朱祁鎮看著朱見深朝自己走來,有些驚慌,可看到朱見深是找椅子,松了一口氣。
對于自己這個兒子,說實話,朱祁鎮心里面是真的怵,特別是在他羽翼已成的狀態下。
朱見深坐下後看向朱祁鎮說道︰“父皇,朕幼小之時,父皇遠征塞外,朕也沒有再父皇面前盡過孝,朕今日來,想問父皇,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給朕做嗎?”
朱祁鎮看著朱見深那誠懇的眼神,忽然想起了自己遺落在南昌城的那束白月光…………
”第一件事情,殺了徐有貞……“
雖然他很是想念馬廄中的溫存,但還是將第一個要求給了徐有貞。
听完朱祁鎮的話後。
朱見深輕笑一聲︰“徐都御史是國之重臣,又無過錯,朕不能殺。”
“他怎會沒有過錯,他羞辱了朕,在塞外他對朕無理,在山東的時候,他又脅迫與朕,這還要不了他的命嗎?”
“父皇,有些事情沒有放到稱上面,無非就是四兩重,可若是放到了稱上面,那可就一千斤也打不住了……”
“你說什麼呢,朕听不懂。”
朱見深听到朱祁鎮這麼坦白的話後,苦笑一聲,自己天天在臣子面前裝模作樣,故作高深,可臣子們都是聰明之人,听的懂言外之意,可自己的父親卻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朕是說,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人也不是非死不可,父皇,你對朝廷,對社稷有過,朕若是听你的話,殺了徐都御史,你對社稷之過,就會更大,你第一個要殺的是徐有貞,第二個是不是就是于謙,朕所說盡孝之心,可不是要以犧牲國家大政的…………”ね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