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坐在御座之上,听著外面的鼓聲,看向了身旁的張保︰“讓朱驥來見朕。”
“是,陛下。”張保趕忙應道,而此時鼓聲也停了下來,想來是敲鼓的人已經被控制住了。
雖然從頭到尾鼓聲就響了那幾下,可已經傳到了宮城內外,傳到了皇帝的耳中,傳到了現在加班的中樞大員的耳中。
于謙臉色如常。
“陛下,國家之事,繁雜凌亂,需時時刻刻保持冷靜。”
朱見深看了一眼于謙,輕笑著說道︰“于太保,朕一點都不慌張,很是冷靜。”
“倒是于太保,你可知道這鼓聲代表著什麼嗎?”
于謙並未說話,等待著皇帝陛下的下文。
“代表著大明兩京十三省,地域遼闊,人口眾多,諸多的不公,冤屈還是存在的。”
“太祖高皇帝初設登聞鼓就是要對天下官吏起到警戒之作用,在應天府的時候,鼓聲還能響一響,可到了順天府,百官為了臉面,都已經不讓登聞鼓發出任何聲音,轉而用了訴紙的形式受理,在這樣下去,登聞鼓,馬上就要變成了擺設了。”
“這一次晚上被人敲響了,哼,還是在朕大婚之後,不難看出,百姓們對于朝廷受理訴訟的官員有多不信任。”
“朝廷不阻止百姓擊打登聞鼓的話,那日後難免也會成為新的亂象啊。”于謙听完之後,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說道。
“朕知道于太保是什麼顧忌。”朱見深輕聲說道。
雖然登聞鼓設置了條例,可若是全面放開,那之前所設置的條例就如同虛設了。
到時候六十多歲的老人家,抱著小豬仔,敲了登聞鼓,皇帝陛下心血來潮,召見過問,原來是懷中小豬仔的兄弟弄丟了,想讓皇帝陛下派人找回來,那不就鬧笑話了。
“陛下聖明……”
朱見深听完之後,嘆了口氣後說道︰“登聞鼓響起,錦衣衛肯定會第一時間得知,于太保就跟朕在此等著朱指揮使,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陛下。”
實際上登聞鼓歷朝歷代一直都有,不過真正被利用起來的還是洪武一朝,在宣德年間,就有官吏上奏朱瞻基,法制逐步健全,不如取消了登聞鼓,被朱瞻基拒絕,上奏的官員也被流放。
大明登聞鼓的設立加強了帝王對朝廷最高司法機關的監督力度,上級司法機關對下級司法機關履行檢查監督義務,使民間與最高權利有了一個連接。
當然到了清朝的時候,這個登聞鼓院還是有的,不過為了讓百姓跟官員得階級得以天然得劃分。
在律法中明文規定,“凡軍民詞訟,皆須自下而上陳告,若越本管官司,輒赴上司稱訴者,即實,亦笞五十,須本管官司不受理或受理而虧枉者,方赴上司陳告。”
意思就是想告你得父母官,先扛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是要命得。
在清朝統治者得心中,你受了很大得冤屈,為了申冤,肯定不怕死,既然不怕死,就要先證明自己不怕死。
這也是到了為何,到了清朝得時候,官本位體系就牢牢得樹立了起來。
又因為清承明制,有些人就會將這條律法,歸納到了大明的身上。
實際上大明對于登聞鼓的懲罰,是在調查之後,而不是在調查之前,當然,到了明晚期,皇帝都不勤政了,登聞鼓的作用就進一步被削弱。
而更多的百姓還都記著太祖高皇帝的大誥,記著登聞鼓的用處,可到了明後期,大多數普通百姓是根本就見不到登聞鼓,更不用說去敲響他,在嘉靖年間,吏治已經腐化到骨子里的時候,百姓受盡苦楚,就想著去告御狀,可大家都是悶聲發大財,京師于地方,結黨營私,如大樹盤根一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登聞鼓就已經不受理來自地方的冤屈。
而第一個人開始在登聞鼓院外自殘……
而後到了嘉靖末年的時候,朝廷甚至發布了一道官文,來阻止這種他們認為刁民脅迫朝廷的行為。
“于登聞鼓下及長安左右門等處自刎自縊,撒潑渲呼者,拿送法司,追究教唆主使之人,從重問擬。”
在這個時候了,朱家的皇帝也早就忘了他老祖宗是起于鄉野之間。
當然,屠龍少年成惡龍,這本就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圈子。
朱見深想要做的就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大明的統治階層成為惡龍的速度慢一點,或是說,徹底杜絕,那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此時,登聞鼓院之中,一片亂象。
一名白白淨淨的書生,已經被幾名兵士給拉住了。
這書生被控制之後,臉色呆滯,嘴里面不停的嘟囔著︰”太祖法制,登聞鼓鳴冤,不可阻擋,違者誅之,太祖法制,登聞鼓鳴冤,不可阻擋,違者誅之……”
而兵士們听到這話,面無表情。
此時登聞鼓院外人來人往,都是來到這遛彎消食的官員,但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便裝作不經意間的朝著鼓院中瞟了瞟。
而此時一名監察御史帶著幾名甲士慌忙的朝著長安門外的登聞鼓院跑去。
這御史名為秦廣,杭州人士,是楊善的門生。
楊善走了這麼多年,跟著他的御史大多數都被外派,也就只有秦廣機靈,在楊善走後,緊跟徐有貞的步伐,才留在了京師之中,並且被指派管理登聞鼓院,處理民間的訴訟。
登聞鼓,非常重要,是個能顯著自己功勞的位置,當然也是一個非常容易犯錯的位置。
在秦廣前面就有一個六科給事中,因為沒有將登聞鼓狀第一時間交給皇帝,便被直接安排到了雲南當官,這已經算是流放了。
這登聞鼓都響了起來,還是晚上,這陛下肯定以為是自己不接受狀紙,將百姓逼到敲鼓鳴冤的地步。
可天地良心啊,自己可從未見過任何狀紙,而且陛下大婚的時候,鼓院也被關停,按照道理來說,他還沒有正常上班輪值。
秦廣奔跑的時候,看到了幾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錦衣衛從另一個拐角處疾馳而出。
為首的正是錦衣衛指揮使朱驥。
看到朱驥之後,秦廣更慌了,完犢子了,這次是真的完犢子了。
錦衣衛指揮使都來了。
當秦廣趕到的時候,朱驥已經簡單的盤問了幾句,正要帶著這書生離開。
秦廣看到之後,大吃一驚,趕忙跑了上去,到了跟前後,已是氣喘吁吁。
“朱,朱指揮使,按照規矩,這要我們都察院去辦,你不能將他帶走。”
朱驥看了一眼秦廣緩聲說道︰“可現在這個鼓聲傳到了聖前,你們都察院已經辦不了了。”
“不行,本官是鼓臣,不管是訴狀,還是敲鼓之人,都已經有本官受理,狀紙謄錄,傳遞三司,而後決定是否上奏御前,你就這樣將人帶走,本官如何自處。”秦廣每天一皺,趕忙說道。
人要是帶走了,他可連將功贖罪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現在知道自己是鼓臣了,你已經失職,等著問罪吧。”
听到這句話後的秦廣,心里面很是委屈,因為皇帝陛下大婚,朝廷規定關閉鼓院,若是還按照規定執行,現在的鼓院還是封閉狀態,並未開啟,不對啊,門關著呢,他怎麼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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