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厚重的喘息之音，不斷從天景帝的身上傳來。
此時或許是因為用力過猛，他身體早已是無法支撐，踉蹌之下，隨時都會倒下去。
可天景帝似乎是不甘心，他仍舊是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天子之劍，但這樣的揮舞，已經是毫無意義了。
圍攏在四周的兵將，此時目光復雜。
他們這是第一次見到天景帝殺人。
也是第一次听說天景帝殺人。
但此時，躺在天景帝腳下的尸體，足足有二十余具，這樣的數量，對于這些兵將而言是相當有沖擊力的。
雖說是眾人不敢真正的反抗，雖說沒有人敢真正的對天景帝出手，可一代天子，落寞之際，還能殺這麼多人，後已經是相當的震撼了。
嗡嗡嗡！！
終于，天景帝的身體幾乎是達到了極限。
他苦澀一笑，渾濁的雙眸中早已遍布了血絲，這一刻，他終究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沒錯就是老了，那種無法和歲月抗衡的蒼老。
此時，一幕幕曾經的回憶，開始在天景帝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當初的他，二十年華，曾經他手持長槍，所過之處，無與倫比，所向披靡。
天子之間，有幾人能接得住自己的長槍，天下之間有幾人能阻擋的了自己的沖殺。
他這一路充滿了殺戮，身為皇子的時候，謀權。從軍，殺敵。
身為帝王的時候，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昂文字，揮手之間便可蕩平一方混亂。
沒想到晚年之間，不過是二十余人，就可以抽干自己的力氣，甚至讓他現在就有昏厥的感覺。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老了，所以他對皇權對皇位一直都看的相當重。
但現在，似乎不一樣了。
他知道，當自己力竭的時候，當天子之劍都無法幫助自己斬殺百人的時候，當這些人都不再畏懼自己的時候，當自己都感受到了心力憔悴的時候，天景帝就知道，自己真的老了，這樣的老，是可扭轉局面的蒼老，是無法與天地同壽的蒼老。
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具身體還能拖到什麼時候。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年輕的兵將。
他們望著自己的眼神中同樣是有忌憚，有慌張，有不安，有局促。
可是，這些，都不是自己的人。
他們都是自己敵人的人，都是恨不得自己身死的人。
可是，曾經的天景帝身邊也是充斥著自己培養出來的死士，也有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還有不顧一切與自己拼搏的戰友，更有同朝文官輔著自己的文成武將。
可現在，他們在哪里？！
他們有些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抄家滅門。
或許是功高震主，或許是過河拆橋，或許是伴君如伴虎，亦或者本就是帝王應該是孤獨的，
他殺了很多功臣，能臣，甚至那些不顧一切護著自己的左膀右臂。
那些殺戮之下，自己最終走向了四周無人的地步。
偌大的皇宮，此時自己堅守在內庫之前，自己此時揮舞著天子之劍在戰斗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種極端的落寞和孤獨。
皇宮之內眾人皆知曉此時這里的變化和狀態，可你沒有一人站出來。
他孤獨的戰斗，這一刻他無比懷念自己曾經的身邊人。
可惜他什麼都做不到，可惜他現在什麼都無法做到，可惜他現在發現一切都晚了。
此時的天景帝緩緩抬頭，他的目光在上空劃過，刺眼的光芒在他渾濁的眼中灼燒出了一種刺痛之感，讓他感受到了極端的不適。
他想要睜開重新望著這太陽，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已是抗拒，不由得閉隆了起來。
他感受到了一陣天旋地轉，那是身體被掏空即將昏厥的狀態。
這便是自己，現在的自己。
虛弱，孤獨，落寞。
空有帝王之名，但已經被滿朝文武放棄，已經被天下百姓放棄，甚至被自己的孩子放棄。
這樣的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這一刻，天景帝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他開始思考一個從未思考過的問題，那就是自己當帝王的追求是什麼，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麼？！還是為了體驗至高無上的權利？
可是他這一生已經享盡了榮華富貴，站在了權力的巔峰，甚至瘋狂過，躁動過。
可為何，自己現在還是覺得內心空蕩蕩，為何自己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若是可以重來，或許自己可以讓那些曾經跟著自己的人，善終。
或許他們現在可以不顧一切起兵勤王。
或許他們還在，天下就無人敢如同丞相一般，如同鄭開一般，這麼的造次。
可惜，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如果。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是虛弱，他想要睡下去，可是他不願意在這里睡過去。
因為四周都是尸體，四周的都是被自己斬殺的螻蟻，四周都是鮮血。
他乃是大周的帝王，是大周第一位十全老人，他有自己的執著，有自己的堅持，也有自己的姿態。
可是，身體真的好虛弱啊，真的撐不住了啊。
這樣倒下去？！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怒吼一聲之下，天景帝猛地將長劍插入到了大地之上。
這天子之劍的鋒利，超乎想象，長劍一出，宛若鋼槍，更狠的屹立在大地之上。
而天景帝則是雙手按住天子之劍，整個人的身體微微前傾。
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自己是真的撐不住了，自己的眼楮甚至都張不開。
此時他才明白，原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好在他借助天子之劍的支撐，沒有真正的倒下去，而是勉強的半依靠在天子之劍的前面。
如此一幕，震撼眾人。
在尸山血海之上，此時一人長劍入地，身體筆直。
就這樣靜靜地出現，毫無征兆的出現。
嘶嘶嘶嘶！！！
而如此一幕，所有人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沒有人知道天景帝現在是什麼狀態，也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眾人只能重新將目光落在為首的將領身上。
那一位將領這一刻身體還有些抖動，若是剛才自己沖快一些，是不是就死在了天子之劍的下面。
好在，自己謹慎了不少。
只是他也不確定天景帝到底是死了還是故作玄虛。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咕嚕吞咽著唾沫，他只知道鄭開給出來的時間已經不夠了，若是自己再遲疑，最後換來的就是滿門被斬。
“兄弟們，今日內庫！”
低吼一聲之下，為首的將領手提著長刀，繞開地上的尸體，開始朝著內庫而去。
而其他人同樣是如此的效仿。
但這樣的情況相當的奇怪，奇怪的原因在于，天景帝就處理在尸山血海之中，可不少的兵將卻是不問不顧，他們繞過了天景帝，從兩側朝著內庫的方向而去。
這一幕，著實是諷刺到了極致。
甚至放眼整個大周的歷史上，都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只見天景帝背對著的地方，正是內庫。
內庫沒有門鎖，但對于這些兵將而言並不難。
他們直接用最為原始的直接方法，簡單粗暴的將內庫驟然打開。
內庫被強行打開的時候，滿目琳瑯，無數珠寶赫然出現。
如此一幕，饒是這些兵將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仍舊是被這無數的財富所震撼。
整個大周朝堂，早已國庫空虛，甚至朝廷的正常運行都被出現了一些問題。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完全如此。
朝廷沒錢，可皇室的內庫卻充滿了金銀珠寶。
但凡能夠從這里面拿出一丁半點，整個大周的朝堂都不至于如此的被動。
可惜，這一切也只能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