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腦袋沒有答應，繼續撞擊著床
“你能不能安靜會兒！”林安有些生氣了，瞪大著雙眼盯著這顆腦
終于，腦袋安靜了下來，轉動著調整角度，將空洞的眼眶對著林安，張開那滿是黑牙黑舌頭的嘴巴，嗚嗚嗚地說著，“還我的眼楮”
林安翻了個白眼，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著，“我是得了白內障，只是一個小手術，不是眼球器官移植，沒有拿走過你的眼楮！”
腦袋不听，只是繼續哀鳴著，“還我的眼楮……”
“你……”
“你怎麼就听不懂人話呢！”
林安狠狠地將頭抬起來，無力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在陰暗中有些灰蒙蒙的天花
咚咚咚
那顆腦袋又在撞擊著他的床
撞啊撞啊，撞得人心情都煩躁了起
最終，林安用力踹了一腳掛在腿上的毯子，翻身從床上跳了下來，附身朝著床底看去，然後伸手要去抓這個腦
“我治不了你了是吧？”
他用力一撈，手指頭從這顆腦袋的頭發中穿過，有種觸摸到黏糊血液的感
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根本沒有血，也沒有什麼腦
都是假的，假的！
最終，他幾乎是整個上半身都要塞進床底，瞪大眼楮地看著這個腦袋，眼疾手快地伸直了手臂，一把將腦袋的頭發扯
“噢！疼疼疼，你別扯我的頭發，你多久沒剪指甲了，刮到我耳朵了，快幫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腦袋哀嚎著被一把揪了出
林安從地上爬了起來，有些憤恨地掄起腦袋想要往牆壁上砸過
他很想這樣做！
但他最終忍耐了下來，樓下住著一個正準備人生中最重要考試的孩子，可不能吵到了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抱著腦袋走了幾步，將它放在平時用來吃飯當做餐桌的長桌上，瞪大眼楮看著它，“我就想好好睡覺，你能不能安靜點？”
真的，他已經無比的克制了，克制自己對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做出一些暴力的行為，克制著不讓自己在外人看起來古
腦袋沒有理會他，只是抽動著臉頰有些僵硬緊繃的皮膚，好似在感覺這自己的耳
“沒有流血！”林安用力地說著，“你根本就沒有血！”
“噢，這樣啊，謝謝！”腦袋松了一口氣一般，又重新在臉上的表現擺出扭曲陰森的樣子，嗚嗚嗚地哭泣著，朝著林安說著，“還我的眼楮”
“你妹啊！”林安實在繃不住了，有些抓狂地揮舞著雙
他喘著粗氣，用力地走到牆角打開了房間的
啪，室內變得明亮了起來，那顆腦袋看起來更丑
林安默默地看著那個重復念叨著‘還我眼楮’的腦袋，有些無力地朝著廚房走去，打開了櫥
他沉默了片刻，從里面拿出一瓶白酒出
那是二鍋頭，53度的高度白酒，用力地擰開上面的蓋子，一股辛辣的味道撲鼻而
這是林安找到對付這些幻覺唯一的辦
讓自己喝醉了，喝麻了，就能遠離這些玩意，就能……
睡個好
他不喜歡喝酒，特別是白酒，味道特別的
但他不得不這樣做，也只能這樣
提著酒瓶，有些無力地回到餐桌前坐好，林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你安靜一會兒行不行，就讓我睡個好覺，我真的最近公司的業務很多，我都快累死”
腦袋只是說著，‘還我的眼楮’，那聲調，說著說著都快哼出歌兒來
林安嘆了口氣，閉上眼將酒瓶湊到嘴邊，強忍著對酒精的抗拒，仰頭噸噸噸噸地喝了起
一口氣，直接干了半
須臾間，一抹紅霞彌漫上了他的臉龐，只覺得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恍惚起
“嗝”
林安癱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盯著那顆腦袋，“你們什麼時候能放過我啊……”
他拿起酒瓶咕嚕咕嚕地又喝了一大口，“我真的好累你知道嗎？”
“咕嚕嚕”
“本來工作和房貸都壓得我喘過不氣來了，我告訴自己，我還年輕，扛得住……”林安對著腦袋念念叨叨
“你看看，我這個房子，四十幾平，不需要還太久的……”
“但我真的好累，你知道嗎，我的技術其實也就是那樣，也就是運氣好才有了這麼一個工作，我感覺老板隨時都可以找到一個更好更便宜的畢業生來代替我……”
“咕嚕嚕……”
“我本來就那麼累了，為什麼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還要過來瞎湊合，我快撐不住了你知道嗎……”
腦袋沒有說話，因為它只是一顆籃球而
“嗝”
林安哈哈一笑，將酒瓶重重地放在籃球旁邊，指著它傻笑著，“你看，我就說嘛，你沒有血”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著床鋪走去，又猛地回過頭來看
見籃球沒有重新變成腦袋，這才松了口他豎起手指頭，用一種狠狠地語氣威脅著，“別再吵我，否則我把你扔掉！”
他不是很舍得扔掉這個籃球，畢竟這是他這輩子抽獎唯一中過的禮物，他認為是運氣的象
雖然他運氣一直都不是很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伴隨著一陣陣嘹亮的歌聲，開始了新的一
“還我的眼楮，還我的眼楮，還我的眼”
最後一個‘楮’字變得沉悶起來，因為一件睡衣隨手扔過來罩住了這個丑陋的腦
林安打了個哈欠，三兩下扯掉睡衣到浴室里洗了個涼水澡，將一身的酒氣和困頓都清掃一
穿上寬松的亞麻襯衫和休閑西褲，梳理了一下頭發，林安背起電腦包，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燦爛一
“你可以的，加油！”
他用力地揮舞了一下拳頭，告訴自己，這些艱難，一定會熬過去
終有一天……
他將會習慣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生活中存
終有一天，他將徹底的麻木，徹底習慣！
邁著輕快地腳步，他來到滿是蒸騰熱氣的早餐店吃了一碗餛飩，胃口大開地吞下兩個大饅
精神煥發地邁向新的一天……
嗯，如果這條地鐵不是一頭怪物就好
林安一臉懵逼地站在地鐵站月台上，看著從軌道深處里一頭巨大的蜥蜴面色猙獰地沖了出來，最終在他面前停
伴隨著地鐵站那甜甜的小姐姐的廣播，‘花園北路站到了，請從運行方向左側下車，請注意腳下安全……’
那頭蜥蜴扭過頭來，張開巨大的嘴巴，露出滿是黏液的獠
而身旁的那些人，隨著蜥蜴張開嘴巴，徑直朝著嘴巴里走了進
“嗷嗚！”
蜥蜴猛地閉合了嘴巴，一陣咀嚼，伴隨著剛剛進去的一個戴金絲邊眼楮的中年人的哀嚎聲，血水四
而後，大蜥蜴再度張開嘴巴，其他人仿佛毫無察覺地徑直邁步朝著它的嘴巴里走
林安咽了咽口水，雙手用力捏緊了電腦包的背帶，瘋狂地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幻覺，幻
他可以的，可以克服的！
不能跑，不要在別人眼前表現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要像個正常人！
他用力地喘著氣，那頭大蜥蜴的巨大豎瞳就這樣直溜溜地盯著自己，盯得他一陣發
一定可以克服的！
他咬著牙，直愣愣地往前
很好，沒有被獠牙撕碎的痛覺，沒有什麼怪獸嘴里的腥臭味或者黏糊糊之類的觸覺，什麼都沒有！
“哎喲”
林安听到一聲驚叫，察覺到自己精神緊繃過度，竟不小心撞到人，連忙一臉歉意地後退了一步，“抱歉抱歉！”
這是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少婦，她一把抓住了林安的手臂，甩了一下臉上的茶色墨鏡，露出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目光灼灼地看著
“我不是故意的……”林安的話還沒有說完，陡然瞳孔劇
這條列車里的嘈雜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條看起來充滿肉色詭異褶皺的通道，那個少婦身上的紅色緊身長裙也變成了寬松的袍子，頭上戴著一個尖頂朝著一遍歪斜的帽
而她推的那個嬰兒車，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鐵籠子，籠子里，一頭足足有洗衣機那麼大的蟾蜍正一下一下地鼓動著肚子和臉
林安扯了扯嘴角，盡力讓自己表現出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樣子，只是一臉拘謹地道歉著，“實在不好意”
少婦歪著頭看了看他，最終點了點頭，放開了手
頓時，列車上喧嘩的聲音再度傳遞到耳朵
“你怎麼在車上吃泡面，有沒有公德心啊……”
“啊，你踩到我的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