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城北的時候,遠處有哭喊聲傳來,楊凌停住腳步順聲看去,只見在不遠處,三五十名青壯男子正圍毆著兩名年輕女子,那兩名女子衣衫破碎,嘴角溢血,似乎很難抵擋住眾人的攻勢。
“大人,這些人欺負老弱婦孺,太無法無天!”旁邊的周瑞氣憤地指著那群人說道。
楊凌冷笑道“這些人渣,仗著武藝高強,橫行鄉野,禍害村鎮,確實該殺。不過,他們敢公然傷害老弱婦孺,真以為咱們是泥捏的不成。走,我們過去瞧瞧。”
“好!”
楊凌帶領著部下來到人群之外,大聲說道“住手!都住手!”
那些青壯聞言,立刻停止動作,警惕地看著楊凌等人,惟恐這幫人趁機沖上來打他們。
“大膽刁民,竟敢行凶傷人,罪大惡極,還不速速跪下受縛!”楊凌厲聲吼道。
“小子,識相的話趕緊滾蛋,別在這瞎摻和,否則別怪哥幾個辣手摧花。”
為首的青壯叫做王鐵錘,二十出頭,身材魁梧彪悍,膀大腰圓,胳膊比普通人的腿還粗,長發披散,臉上涂著厚重油彩,露在外面的眼楮閃爍著狠毒的目光。他看著楊凌身邊那些士兵,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態。
王鐵錘身邊還有七八個同伴,這些人各個身形剽悍,手持利器,全都虎視眈眈地盯著楊凌和他的士兵。
“放肆,本欽差在這里,誰允許你們私設刑堂,聚眾斗毆的?”楊凌冷哼道。
“哈哈哈,原來你就是那個什麼欽差啊。你算老幾啊,這里輪得到你說話?識趣的趕緊帶人滾蛋,別在這礙老子的眼!”王鐵錘狂笑起來,他根本不認識楊凌。
楊凌眉毛挑起,沉聲說道“本官乃朝廷欽差,你剛才犯法在先,又聚眾斗毆在後,按律當斬。來人,給我抓起來!”
楊凌話音剛落,陳新甲和劉興業就分別帶隊撲上去。
王鐵錘沒料到楊凌真敢對他們動手,猝不及防下被陳新甲抓住胳臂扭住雙肩,接著用膝蓋頂住腹部,將王鐵錘按倒在地。王鐵錘拼死掙扎,奈何他的力量終究比不上陳新甲,很快就被制服。
“給本官綁起來!”
幾名錦衣衛上前,將王鐵錘反剪雙手捆起來。
“兄弟們,上,給俺廢掉這個欽差!”王鐵錘大喊道。
“殺!”
其余的青壯看到頭領被制伏,頓時紛紛舉刀沖上去。
楊凌早有準備,揮拳踢腿,與這些青壯混戰在起。
這些青壯雖然武藝不凡,不過終歸缺乏實戰經驗,不是陳新甲的對手。
僅僅半盞茶功夫,除王鐵錘外的所有青壯都被陳新甲等人打倒在地。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那些人被打翻後,全都痛苦哀嚎起來,求饒不迭。
王鐵錘看到楊凌並未殺掉任何人,知道今晚的行刺行動已經徹底失敗,眼珠轉悠幾圈後,干脆咬牙承認錯誤道“大人息怒,小人願意認罰!”
“你們聚眾鬧事,本欽差暫且饒你們不死,不過你們這些人統統要關押進監獄!”楊凌厲聲說道。
“是,是,我們願意听憑欽差大人的安排。”那些青壯爭先恐後地表忠心。
“大人英明神武,小人佩服,以後鞍前馬後為大人效勞。”王鐵錘諂媚地拍起馬屁。
楊凌厭惡地瞪他道“別以為這麼容易蒙混過關,若是讓本官查明你們的罪狀屬實,定斬不饒。”
那些青壯暗松口氣,連連稱喏。
“帶走,送回牢中!”
王鐵錘和眾青壯被推搡著往北門走去,路上遇到的百姓見到這副景象,不禁議論紛紛。
楊凌沒空理睬這些閑人,跟著陳新甲等人來到北門。
北門的守軍看到楊凌等人,紛紛躬身行禮“卑職參加欽差大人!”
“都起來吧!”楊凌擺手說道。
隨即楊凌帶著陳新甲等人沿著城門樓子向東走,沿途遇到不少百姓和巡檢司的士卒,都紛紛恭敬地行禮。
從城門出去不久,迎面就撞上十數騎人馬疾馳過來。
“吁——!”
這些騎士勒住馬韁繩,紛紛跳下馬背。
馬上的騎士全部是黑巾蒙面,只露出冰冷的眼楮,手中拿著鋼刀,看到楊凌等人後迅速匯合,然後列陣戒備。
“什麼情況?”楊凌疑惑地向陳新甲問道。
“欽差大人,對方有六匹馬,每匹馬上至少坐著四、五個人,這應該是土匪!”陳新甲皺眉說道。
這伙土匪裝扮得如同流賊般,手持鋼刀,顯然是慣于搶掠的盜賊。
“把馬牽開。”楊凌吩咐道。
楊凌的聲音剛落下,對面為首的騎士便揮舞鋼刀喝道“哪里來的官爺,趕緊退開,不然格殺勿論!”
那些馬匹也配合地抬蹄嘶鳴,威脅性地刨著地面。
“放肆,居然敢對欽差大人不敬!”陳新甲拔出長劍怒叱道。
“欽差大人!”那些馬上的騎士紛紛低呼起來,眼楮充滿敵意地看著陳新甲等人。
為首的騎士冷笑道“我管你是欽差還是狗官?趕緊離開這兒,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楊凌冷冷地說道“爾等劫掠民財,殘殺良善,現在居然還敢冒充山賊!”
這支土匪約莫五百多號人,為首的那個騎士冷笑道“大人,小人不懂您的意思,請問大人貴姓?”
“本官楊凌,你們這伙人既然敢偽造戶籍造假騙取民資,肯定和張獻忠脫不開干洗。本欽差奉旨緝拿你們,識相的乖乖束手就擒,本欽差可以保證你們不會受皮肉之苦。”楊凌冷笑著說道,語氣平淡,仿佛說著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楊凌的身份自然不能泄漏,但是這伙青壯不值得信賴,只能用這種恫嚇的辦法來震懾他們。
那位為首的騎士臉色微變,隨即冷笑道“我看楊欽差是瘋言瘋語吧?我們怎麼可能會跟亂臣賊子張獻忠扯上瓜葛?你再這麼胡攪蠻纏,小心吃不完兜著走!”
“你們不怕我,卻怕張獻忠,說明你們和他們確實有勾結!”楊凌指著這伙青壯說道“把所有馬匹都給我解下來,然後帶回錦衣衛衙門嚴審,看看這幫刁民到底想謀害欽差!”
“慢著,咱們有話好好談,何必搞得劍拔弩張呢?”為首的騎士連忙阻止道。
他們這伙人劫持糧食、錢財、藥材,目標非常單純,就是為銀兩和糧食,如果楊凌真把所有馬匹扣下來,他們就白忙活,損失更慘重。
“哼,本欽差不喜歡談判,趕緊把馬交出來,不然別怪本欽差翻臉無情。”楊凌板著臉呵斥道。
那些錦衣衛士兵聞言,立刻抽出腰間繡春刀圍成三圈,做好砍人的姿勢,場面頓時劍拔弩張,令人膽寒不已。
“別,別,我投降,我們投降!”
那名騎士看清楚錦衣衛士兵腰間懸掛的繡春刀,頓時慫得屁滾尿流。他不是傻子,這群錦衣衛的刀刃閃著森森寒光,絕對殺過人的狠角色,真要拼起命來,他根本佔不到便宜,甚至可能丟掉性命。
“都把馬牽過來,快點!”為首的騎士朝身邊的同伴吩咐道。
很快,二十幾匹馬被牽過來,那名為首的騎士將馬鞭遞給其他騎士,雙手高舉過頭頂說道“大人,小的們只是收集糧草和錢財,沒想過要傷害大人!”
“哼,這些借口誰信?”陳新甲冷哼道。
“是啊,你當我們是白痴嗎?”其他官員紛紛附和道。
楊凌沉默片刻後才說道“把馬拉遠點,不要靠近本欽差的馬。”
這幫青壯聞言頓時如釋重負,趕緊驅策馬匹往旁邊移動。
“都給我蹲下!”陳新甲突然冷喝道。
正準備起來的那批騎士立刻又老實地趴伏在馬背上,不知所措地望著陳新甲。
“把身體側過來,讓我們檢查,誰敢抗拒,立即格殺勿論!”陳新甲繼續冷喝道。
那些騎士猶豫片刻,只得紛紛將身體扭到左側。
陳新甲等人將這隊騎士全部仔細搜索過,發覺他們並沒攜帶火器,遂將他們全部羈押下馬。
“把他們的馬都捆起來,待會帶回去嚴加拷問。”
“喳!”
眾錦衣衛立刻將二十多匹馬分別牽走,楊凌則帶著幾名親兵返回錦衣衛衙門。
“參見大人!”
“免禮,本官今天巡視各村莊,沒想到竟然踫到這種事。你們先前在干什麼?”
錦衣衛千戶孫傳庭答道“大人,屬下今天正帶人巡查縣城,結果遇到這幫人。當地駐軍听聞他們要打劫糧倉,不僅沒有出手攔截,反倒勸他們盡量不要招惹官府,因為他們是太宗親軍,不能輕易動粗。”
“混賬東西!”楊凌怒不可遏道。
在楊凌的記憶中,大明的官吏基本都是欺軟怕硬,貪生怕死的貨色。像這樣明知道強搶民財犯罪,竟然沒有組織力量進行阻擋,簡直就是助紂為虐。
楊凌雖然憤慨,卻也無計可施,畢竟他只是欽差,又不是知縣或縣丞、縣尉等職。
在楊凌心里,這種事情最好是稟報朝廷,由朝廷派遣欽差下來處理。
不過楊凌也清楚,現在朝堂上爭權奪利厲害得很,根本不可能把這種棘手的事情捅到內閣去,除非是某些昏庸無能的蠢豬,否則肯定沒人願意趟這渾水。
所以現在這件事只能由楊凌出面解決,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災民餓死街頭吧,那豈不是跟李守仁這樣的聖賢之輩背道相馳?
“大人,現在怎麼處置這些人?”陳新甲拱手詢問道。
“暫且關押起來,先等候朝廷的指示,不得擅自放人。”
楊凌現在雖然很想把這些人送官法辦,但是他卻沒有這個能力,畢竟朝廷派來監督江浙倭寇動向的欽差是他,萬事都得以朝廷旨意為重,若是貿然把人放走的話,恐怕又要被有心人揪住辮子大做文章。
楊凌正琢磨著如何安排這些青壯,忽然听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不好啦!”王國光匆匆闖進大帳,滿臉焦慮之色。
楊凌皺眉道“何事驚慌失措?難道這些青壯暴徒劫獄不成?”
“大人英明!”王國光贊嘆地拍馬道。
“你先坐下!”楊凌指著座椅說道。
王國光謝恩後在案桌後落座,神情凝重地說道“大人,剛才有幾個人逃跑,被抓住的俘虜已經交代,那些青壯確實打算劫牢救人。”
楊凌冷哼道“那些叛匪的腦子都被驢踢壞嗎?劫囚是死罪,他們這麼干就是作死,本欽差看錯他們,誤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劫匪。”
楊凌早就料到那些青壯不會輕易束手就擒,卻沒想到竟然敢襲擊錦衣衛衙門。
“大人息怒!”陳新甲抱拳說道“大人,我認為這些青壯應該不會是什麼劫匪。”
“噢?”
陳新甲繼續分析道“這些青壯都是從鄉下趕來的,沒有任何武藝傍身,又沒受過專業訓練。以卑職看,他們更像農夫,只是沒有吃飯罷。這些人雖然窮困潦倒,但都還保留著善良樸素的品質,不是奸邪之徒,卑職估計他們的目的只是希望救出同胞,絕非有謀逆造反之意。”
楊凌微微頷首道“陳將軍的推測合乎邏輯,但他們劫獄就是事實,依本官看還是嚴懲的好。”
王國光插嘴道“大人,既然這些青壯沒有惡意,不如網開大局,給他們個機會改過自新吧。再者,大人若是嚴格按照律例處罰,未必不會引起民怨沸騰。”
楊凌暗嘆口氣,他雖然不懼民變,但是民怨沸騰也夠麻煩的。況且他剛當選欽差,若是在這種小事上處罰百姓,未必能獲得民意支持。
楊凌略作沉吟後,終于妥協地點點頭道“那就暫時放他們離開,不過必須加強戒備,不許再出亂子,本欽差也不追究他們劫獄之責。”
楊凌隨後又補充道“還有,立刻通告全縣,凡是私挖礦山、私建塢堡、聚眾鬧事者,無論官職大小,統統抓捕歸案,嚴懲不貸!”
“遵命!”
楊凌又叮囑道“你們立刻整飭城防,特別要注意宵禁,防止賊兵趁夜偷襲。”
楊凌對錦衣衛的戰斗力其實並不抱太高期望,畢竟這是個以儒術為核心的年代,崇禎初年時錦衣衛的主流職能便是維護社稷穩定,所以錦衣衛的戰斗力遠不及後世那般犀利。
當然,楊凌還是比較相信錦衣衛戰力的,否則這兩年的剿倭就白費功夫和銀子,他還要拿自己俸祿養著這支精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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